當賈清再次回到天香樓的時候,姐妹們看到他都面有異色。
方才周瑞家的和幾個婆子先後都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訴了賈母和王夫人,她們自然也知道了。
賈母問賈清道:“清哥兒,外面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賈清一拍腦袋,道:“噢,瞧我, 這麽重要的事竟忘了。方才我在外面處置了一個奴才,是琏二嫂子屋裏的,事出突然,沒來的及給老太太、太太和琏二嫂子說,實在該打,該打!”
賈清面帶笑容, 十分溫潤,一點也不符合方才周瑞家的口中“果斷狠辣”、“殺氣騰騰”、“威風八面”的形象。
王熙鳳面色不安,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不妨事, 既然是犯了錯,二弟處置了也是應該的。”
雖然賈清沒問她的意思就處置了她的人,按理她該憤怒的,可是此時她卻一點也沒有。
那幾個婆子可說了,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那麽被當衆打的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好在,來旺兒沒把她說出來。罪責也通通被他給擔了,這總算是讓她略微松點氣。
賈母再問:“她們說的是真的?真是放印子錢被官府抓住了?”
賈清點點頭:“千真萬确。一個叫王良的賭鬼賭債纏身,又欠了利錢還不清,把自己的老婆賣給了城東一個富商。那婦人貞烈,不堪此辱,上吊自盡了。家裏隻留下一個五歲大的女兒無人看養,竟也給活活餓死!這女孩的舅舅氣不過,一紙狀書把王良和那個富商告了。
那王良在公堂之上良心發現,供狀說他賣老婆之事都是那些放印子錢的人逼他做的,他還說他知道好幾個和他一樣的人,都是因爲一時走錯路, 向這些人借了銀子, 以緻于後面根本無法還清,隻能弄得傾家蕩産。好的還能夠遠走他鄉避難,壞的就像他這樣,家破人亡,流落街邊乞讨。
官府根據他說的去查證,就查到了來旺兒。”
姐妹從小生長在富貴溫柔之鄉,哪裏知道世間還有如此悲慘的事,而且還就發生在她們身邊,一個個想着都忍不住傷感的落下淚來。
賈清繼續道:“我聽老爺的吩咐去順天府的時候,本是準備把人要出來,再順便把那府尹老頭打一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抓我們賈家的人!誰知那府尹老頭竟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一見面就把大堆的證據給我看,好家夥,足足十多份供詞,有苦主的,也有其他幾個放印子錢被抓的人的,全部都指着咱們家的來旺,個個言之鑿鑿。府尹見我還不信,又把那些證人和苦主也全部叫出來讓我瞧,包括那個叫王良的
如此人證物證具在,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灰溜溜的把人帶回來了。”
薛寶钗作爲局外人,和薛姨媽一樣,從知道事情之後始終一言不發。此時薛寶钗卻忍不住瞅了賈清一眼,既然這個府尹都冒着得罪賈府的風險把人給抓了,又爲什麽這麽輕易就又把人給放了呢.
當然,這個疑問她還是沒有問出來。
王夫人盯着王熙鳳,眼神深沉,久久不語。
賈母長歎一聲道:“既是如此,那惡奴就是打殺了也不爲過。罷了,這些事還是你們爺們做的好,我們就不操心了。時辰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又對薛姨媽道:“姨太太和我們一道嗎?”
薛姨媽笑道:“我們自然和老太太一道。”
“老祖宗,何不用過晚飯再回去?孫兒還想再敬老祖宗兩杯酒呢。”
“罷了,你啊,一天到晚無事也忙,何況有事?就不用在我們身上多費精神了。你也不用急,等什麽時候你也兒孫滿堂了,就可以像我這般閑,到時候你自然也可以享福了,诃诃诃。”
賈清道:“那好吧,到時候孫兒再來孝敬伺候老祖宗你!”
賈母笑了笑,賈清這馬屁拍的越來越不露聲色了。
如此,一如來時一般,榮國府一行坐車回了榮國府。
榮慶堂前,賈母讓衆人自散了去歇息。王夫人卻把王熙鳳叫到了東小院。
“跪下!”
一進屋,王夫人就讓丫鬟們出去,然後喝命道。
“太太.”王熙鳳乖乖跪下。
王夫人面若寒霜,斥問道:“我問你,來旺兒放印子錢是不是你指使的?”
“太太何出此言,此事我也是方才才知道了,又怎麽會是我指使的呢,太太爲何會懷疑我?”
王夫人怒了:“你還問我爲什麽懷疑你?那來旺兒難道不是你的小厮,難道不是你從王家帶過來的人,除了你,誰還能支使的了他?”
“太太說來旺兒是我的人,我無話可說,可若是他做的壞事就都是我指使的,我又豈能不冤?一來我并不缺銀子使,犯不着讓一個奴才去幫我賺銀子花,二來我又怎麽不知道放印子錢其中的利害,又怎麽敢去沾這個,生銀子的法子那麽多,我何苦拿自己的名聲和性命去做賭注啊。”
王熙鳳淚流不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要是旁人見了,肯定以爲是王夫人利用長輩的身份在欺負她。
王夫人也不是好糊弄的,她冷聲道:“你說這事和你沒關系我卻不相信。他不過一個奴才,沒有你在後面仗腰子,他怎麽做的了這個營生,怎麽敢做這個營生?再有,他哪裏有那麽多的銀子來?”
王熙鳳見王夫人不信她的話,有些着急。她不知道來旺爲什麽沒有供出她來,但她卻不敢去賭,萬一王夫人把來旺媳婦叫進來審問,那不就糟了?
“太太說的固然是,可我卻知道,來旺手裏有那麽些銀子也不算稀奇。咱們府裏這些奴才太太也不是不知道,稍微有點身份的,家裏就沒一個缺銀子使的,他也跟了我這麽些年,暗中積攢下這些銀子也不算什麽。周瑞家的不是說了嗎,清兄弟從他家裏可是搜出一萬多兩現銀子呢。
至于他爲什麽敢去做這個營生,我也不敢說他背後肯定沒有指使的人,我隻能說我肯定沒有讓他去幹這個。他作爲府裏的奴才,在府裏有些關系也是有的,再者說了,他也不是隻聽我一個人吩咐的.”
王夫人道:“你是說琏兒?”
王熙鳳道:“我也不清楚,隻是他最是管不住銀子的主,誰也說不準。”
王夫人一想還真有可能,一邊罵賈琏“這個不長進的東西!”,一邊又命人去把賈琏叫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