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甯國府門前,賈清滿臉不相信的對着賴升道。
“是真的,杜先生不知什麽原因被那邊的薛大爺使人打了。要不是西府裏的趙二及時将杜先生送到醫館,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呢!
就是如此,還是很嚴重啊,杜先生到現在還是生死不知。”
賈清面色凝重, 道:“現在人在哪兒?”
賴升道:“已經擡進府裏他的下處了。”
杜峰家裏也沒人了,所以到賈府任職之後,就直接住在甯國的一套客房裏,算是清客的待遇吧。
先時賈敬的清客全部安置遣散了,留下幾間屋子,正好都不用添置, 各色都是齊全的。
“走,帶我去看看!”
賈清說着已是下了馬,快步往府裏走去。
甯國府前宅西苑,杜峰的屋内,一股膏藥之氣彌漫。
賈清進門之後,一眼就看見全身裹着紗布的一個,臃腫的人型,宛如一個條形粽子。旁邊還有一個老年郎中拿着一把鉗子,夾着一些棉花,爲他處理鼻子……
“杜兄?”
這幅讓人不忍直視的慘象,讓賈清心跳了跳。
旁邊的郎中道:“性命已經無憂,隻是全身都被打壞,流了不少血,加上劇痛難忍,休克了。”
松了口氣,賈清問道:“多久能醒?”
“這個不好說,少則幾個時辰,多則一天,總能醒的。”
“那就好, 醒了以後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之類的?”
“好在傷者之前可能有意識的護住了頭部。頸部之上,除了鼻子之外,并無遭受巨大傷害之處。隻是,他的左手小臂遭受過重擊,骨頭已經完全錯位,就算好了,以後左手怕是很長時間都不能執重物了。
還有,傷者右邊最下面一根肋骨也……”
聽着郎中一處一處說着杜峰的傷勢,賈清心中忍不住的怒氣上湧。一瞬間,賈清有掐死薛蟠這樣的豬隊友的心思了!
可以想象,若是今日再偏差一點,有一處重傷打在要害上,真要是讓薛蟠把杜峰打死在族學裏,那可真是正慶八年京師第一八卦新聞了。
上門親戚把家學先生給打死了,想不轟動都難!
“用最好的藥,務必将人治好!我聽你說這些都不算完全不可救治的傷勢,你若是治不好,最好早些說出來,否則,若是最後治出了事情,我就隻好拿你是問了。”
“小老兒明白”
見這老頭很有自信的樣子,賈清也不再多言。
起身和賴升道:“這裏我就交給你了,千萬安排妥當。有什麽要用到的,你都用心些。”
賴升一一答應了,随即又聽賈清道:“還有,若是西府裏有人來問,就說人已經被打死了.還是什麽也别說,支吾過去就是。
隻是在下人裏面,找幾個常過那邊府裏的人,讓他們知道:人擡進府裏沒多久就死了,現在府裏正忙着處理首尾呢。”
後面跟進來的王順聽明白了賈清的意思,上前問道:“要不要到順天府”
賴升立馬罵他道:“又與你小子什麽相幹,什麽都不懂就别胡說。”
賴升是怕賈清聽了王順的挑唆,真把姻親給告進衙門裏了。
賈清笑看着吃癟的王順,道:“這種事咱們還是不能做的,不過,若是衙門裏有人來問,你們也沒必要遮掩,實話實說,明白了嗎?”
賴升擔心道:“二爺.?”
賈清擺擺手道:“無妨,我自有分寸。”
如此無法無天,肆無忌憚,又豈能輕易放過.
“畜生啊畜生!”
榮禧堂賈政起坐的客廳内,聽完王夫人的回話,賈政就開始罵了起來。
王夫人勸解道:“還好人應該可以救回來,還沒釀成大錯”
賈政不愛聽這樣的話,冷哼一聲,道:“就是沒死,把人打成那個模樣,若是人家裏人告起來,該當何處?
上次的事要不是雨村幫忙,他這會子已經被拿進大獄了。居然一點記性都不長,他若是我的兒子,非親手打死了不可!”
賈政越說越怒:“這次的事我不會管了!我看你也不用管,更不要到你哥哥面前求情,他不日就要動身了,别再節外生枝。既然人沒死,讓他受些教訓才好,否則不知将來還要釀出什麽禍事來!”
王夫人默默的聽着賈政的話,心道:難道我不說,蟠兒母親也不去了不成?到底是親外甥,還能真就不管不成?
正想着,忽然外面丫頭道:“姨太太來了。”
賈政立馬道:“我還有事先出去了。”說着,起身從隔間走過,穿過一道小門,往夢坡齋去了。
“妹妹來了。”看着進門的薛姨媽,王夫人笑問道。
薛姨媽臉上帶着勉強的笑容,也給王夫人問好,随後四下看了看了,問道:“他姨爹不在嗎?”
王夫人道:“吃了午飯就回屋歇息去了。”
薛姨媽有些明了,随着王夫人坐下後,就淌眼抹淚的道:“我養了個不孝的孽障啊,沒有一天能讓我省心,幾時等我閉了眼,也沒臉面去見先夫啊”
王夫人道:“好好的怎麽說這話,蟠兒縱然一時不好了,你隻看他年小,好好教導,早晚就出息了,哪裏有你說的這些來。”
“他姨媽不知道,今兒蟠兒又惹禍了。早上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麽,中午回來頭就都被打破了。
我吓了好一大跳,仔細盤問,才知道今日他到了府上的族學裏,和我都沒臉說了,怎麽有這樣沒天理的事,好好的怎麽就和學裏的先生打了起來.”
王夫人道:“蟠兒也受傷了?傷的重不重?”說完才發覺說漏了嘴。
薛姨媽自然也聽出來王夫人已經知道此事了,也沒理會,繼續哭訴道:“那個孽障到是沒事,隻是破了皮,流了些血我隻是擔心,聽說學裏的先生似乎傷的很重,又是蟠兒主動跑到學裏去鬧事的,隻怕對方不會罷休呢。”
王夫人勸解道:“既然雙方都受了傷,還有什麽罷不罷休的。蟠兒年紀小氣性大,與人發生沖突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我們以後教導他就是,妹妹不用擔憂過甚了。”
薛姨媽這才舉起手帕擦了擦眼淚,道:“隻是,也不該和先生動手”
王夫人道:“既是先生,本該是教書育人的,怎麽反而動手打人呢。這樣的先生怕也不是什麽好先生,得閑了讓你姐夫和清哥兒談談,家學裏再不能交給這樣的人。”
薛姨媽聽着,也沒再說什麽.
随後兩人居然就開始拉起了家常,仿佛先前的聲淚俱下隻是一場表演。或許,真的隻是一場表演,一場消除尴尬的表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