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想要進宮,手續原本是非常複雜的,但每一朝總有那麽一些紅人可以像進自家後院一樣輕松進入内廷,比如大渝建立之初的冠軍侯,又比如文帝時期的大儒:蕭遠山,而當今聖上信道,于是國師白黎便有了這等特權。
一句話:皇帝開心就好.......
張瑞不是禁軍,對外人進宮有多繁瑣他了解得不是很細緻,但聽自己老爸提過,祖爺爺那一輩,羽林衛曾助帝王平定過八王之亂,得聖上嘉許,到武宣殿門外唱名。
當時殘存下來的五千羽林分三天進宮,接受天子在武宣殿門外親自提名,對于他們這種普通小兵來說可謂極大榮耀!
但也聽老爹提起過,外人進皇宮啊,檢查手續極爲繁瑣,那些軍伍隻因要見上天子一面,得到天子親自提名,在宮外各種手續和等待就耗了近十個時辰,不眠不休、不食不飲.......
但即便這樣,這依舊成了他們軍戶三代吹噓的資本,而如今張瑞和國師進宮之時,卻感覺像進自己家後院,一路閑庭漫步,連禁衛看到他們後都是隔着老遠便開始施禮,沒有絲毫阻攔,一路走來,感受到那些侍衛、宮女甚至有一個禁軍統領都一臉恭謙之色,張瑞感覺渾身麻癢,血液裏....有什麽東西在沸騰。
“到了.....”國師輕柔的聲音響起,讓還處于恍然中的張瑞驚醒,内廷的奢華讓他有些意亂神迷,張瑞突然有些羨慕那些禁軍,天天可以看到這麽好看的地方,可是轉念一想又不覺得羨慕了,就像一些票号的賬房先生,天天幫别人數錢有什麽意思?
“國師大人來了?”隔着老遠,一個看起來胖得和一個圓球一般的太監連忙跑了過來,這人讓張瑞想起了他的弟弟,一副憨厚像,但必然不是個好人。
“陛下在嗎?”白黎輕柔道。
“在的,在的......”那太監擦了擦自己才跑幾步就冒出來的虛汗,連忙笑道:“等您很久了呢。”
“那.....勞煩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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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是大渝太祖晚年間所建,位于内廷乾清宮西側,是一獨立的院落,也是曆任皇帝居住和進行日常活動的地方,大渝有四任皇帝病逝與此
正廳設有寶座、禦案。寶座後設有書架,藏有曆代皇帝有關“治國”經驗、教訓的著述,專爲傳給新皇帝閱讀。
很少有外人能進入這裏,大多都是一些重要官員的提拔、調動之前才會被被領到這裏觐見皇帝,這種儀式叫“引見”。
張瑞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到這裏來見自家世代效忠的對象!
“臣....見過殿下。”
“國師辛苦了.....”一陣渾厚的聲音響起,略微停頓後又道:“這就是那晚唯一留下的人?”
“是......”
“擡起頭來!”
張瑞聞言渾身一顫,從一開始進殿他就一直謹守本分,不敢擡頭四處觀望,心情緊張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
忽聞皇帝喚他霎時間感覺如頭上霹靂,直震雙耳;汗已如滂沱之雨澆于額上;身如磐石,僵硬得無法動彈。“擡起頭來!”此聲再次破于天際之中。張瑞這才微微仰起如鉛般重的頭,偷偷瞟視當今聖上。
隻見天子身長八尺,龍顔甚偉。光壁刺眼龍紋蟒袍裹身,隻得露顯龍紋熊皮金靴,雙臂垂于膝下,雙手厚重有力。碩大的冷光扳指嵌于指尖,五色寶石造的戒指分于左右手指。好不氣派!
不愧是天子!
這是張瑞第一時間的想法,傳聞中太祖殿下是泥腿子出身,聽說相貌奇醜,現在看來純屬放屁,看當今陛下如此英武,便可知那些傳聞都是前朝酸儒诋毀皇家的可笑之言!
如若國師或者智能知道張瑞心中所想,定然會不屑,這初代帝王長得醜兒孫就會一樣醜嗎?這但凡入宮的皇妃哪個不是品貌端正?幾代下來,皇家哪裏可能還有醜兒?
“羽林衛翠山營甲子号兵連隊弓兵衛張瑞,拜見殿下!”張瑞單膝跪地,行者羽林軍特有的軍禮,以往見到陛下都是皇家狩獵時,極爲遙遠的能看到帝王的馬車,至于服侍皇家子弟狩獵這等好事,當然輪不到他這種幹精瘦骨之人,如今能這麽近看到天子,還能聆聽聖上聲音,當真是莫大榮耀。
“翠山營?”皇帝聲音帶着一絲不滿:“朕的兵,怎的這般瘦弱?”
如若是其他人這麽說,張瑞已經習慣,可是如今被天子這麽嫌棄,張瑞第一次對自己這身體感覺到屈辱,連忙道:“小的有辱羽林衛風範,請陛下降罪!”
“罷了.....”帝王似乎不想在此事糾結,而是聲音略微放沉:“告訴朕,那日晚,到底發生何事?”
“小的.....小的不知道!”仿若費盡了全身氣力,張瑞才将這句謊話說出口,說完之後渾身有種虛脫的感覺,差點就癱在了地上。
“恩?”帝王炫目的紫金冠下一雙明世之眼,雙瞳更顯冷峻犀利,寒氣逼讓張瑞不敢直視,隻覺得汗流浃背,呼吸都變得困難!
但依舊沒有松口,因爲體内那聲音不斷警告自己,如若洩露必抹殺帝王,雖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辦到,但哪怕讓帝王受到丁點危機,都是不可恕的大罪!
“你說說具體情況......”過了良久,帝王終于放緩了語氣,讓張瑞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間,連忙結結巴巴道:“那日.....天降異象,有彗星墜入柳葉谷,李校尉集結了夜值的同澤一起去探查,剛到柳葉谷前,隻感覺一片藍光襲來.....小的我便沒了知覺,醒來之後就已經在家中了。”
這套說辭是國師來之前就和他說好的,一套最不容易出現破綻的說辭,内容簡單,可破解的方向極少,但又能給當今陛下一個懸念,讓他心懷期望。
“國師.....你認爲爲什麽會這樣?”帝王沒有再理會張瑞而是轉頭問向了白黎。
“啓禀陛下....”白黎又行了一禮輕聲道:“但凡人間君王位列仙班,在天司職必然非一同般,如那五方天帝,都有自己的天兵,想來如若上天真要列陛下爲仙帝,必然要爲陛下準備自己的天兵.....作爲天子親軍的羽林衛自然是最爲合适的。”
“那.....爲何會單單剩下這個少年呢?”帝王疑惑道。
“天兵注重威儀,這少年體貌不佳,太過瘦弱,想來被天庭司禮嫌棄,便剔除了隊伍,才會出現隻剩他一人的情況。”
“有道理!”帝王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點頭:“原來如此......”
有個鬼道理啊?張瑞聽到白黎一陣鬼扯,心中白眼直翻,這般胡說八道陛下也信?
張瑞偷偷瞄了一眼帝王,對方一臉潮紅,一副心潮澎湃的模樣,眼中似乎還在幻想着什麽,那表情......就如自己幻想封爵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知爲什麽,看到這一幕後,張瑞原本中對帝王那無比的敬畏之心,居然淡了幾分,心中冒出一個想法:皇帝.....居然這麽好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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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一會,帝王趙乾坤便讓二人告辭了,待國師和張瑞走後,原本一道帷幕之後走出來一個身影。
此人不是其他,正是鬼狐統領:李衛!
“這少年你問過了?”趙乾坤聲音又變得低沉了起來,仿若剛才的澎湃是幻覺一般。
“是!”李衛恭敬行禮:“與現在所說一般無二......”
“可看出破綻?”
“臣無能,并沒有.......”李衛猶豫了一下,最終道:“根據臣多年觀人經驗,少年不像說謊。”
“不像說謊......”帝王笑了笑:“也是,那少年一看就是沒經曆過場面的人,想要在你面前說謊他的确做不到,那你認爲......是否真的是仙家所爲?”
李衛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抱拳道:“臣......曆來不信鬼神!”
頓了一下,帝王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好,李衛還是那個李衛,即便發生再不可思議的事,你都是一樣的死腦筋,好,好得很!”
“陛下恕罪!”李衛連忙跪地。
“你何罪之有?”趙乾坤擺了擺手:“你若不是這般,這鬼狐首領的位置哪裏輪到你來坐?”
“陛下英明!”
“呵呵.....”趙乾坤笑了笑,随後又道:“愛卿認爲,什麽樣的手段能讓三千羽林衛消失得無影無蹤?”
“的确很難.......”李衛低頭道:“如若讓臣來做,臣覺得必須要這消失的羽林衛配合才能做到。”
“有道理!”趙乾坤滿臉的冷笑:“那麽,愛卿認爲,在朕的大渝,除了朕以外,還有誰......能讓三千羽林衛配合演這麽一場戲給朕看呢?”
“臣......”李衛低頭道:“臣不敢說!”
“你不敢說,我如何放心的讓你去查呢?”趙乾坤沉聲道。
李衛渾身一顫,沉默了良久,最終才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明王殿下!”
“好!”聽到這個稱号,帝王眼中寒芒畢露,聲音更帶着透骨的寒意:“我給你最大權限,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