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爺将手裏的一盆熱水遞給她:“衛天師這兩天還好吧!”
棗糕胡亂的點了點頭,神情卻又一滞:這樣躺着不醒真的好嗎?
正要說話,忽然聽屋裏傳來一聲輕響。
棗糕愣了一愣,而後連忙大喜過望,慌亂的跑進屋裏。
熱粥翻在了托盤裏,女孩子原本放在被子上的手不知何時垂到了床旁。
“小姐,小姐是不是醒了?”棗糕輕輕推了推躺在床上的女孩子,還是沒有任何一點反應。
短短的一瞬,驚喜變爲失望,這樣的落差有些讓人難以承受。
屋内安靜了一刻,崔璟出聲了:“魏先生說她能聽得到的看得到,隻是因爲主魂不在其位,不能說不能動而已,偶爾主魂相合的一瞬間,應該是有反應的。”
“你什麽意思?”謝三爺問他。
“什麽意思?”崔璟指了指潑翻的熱粥道,“能看到能聽到不能說,不就恰似人被緊緊束縛動彈不得,這般束縛都要掙紮着潑翻熱粥,必是有事要警示我們。”
“你說粥有問題?”謝三爺吃驚。
棗糕也吓了一跳,連忙取出貼身的銀針試了試潑翻的熱粥。
銀針沒有變色,粥沒有毒。
“沒有問題啊!”謝三爺見狀松了口氣,對崔璟道,“是你多心了。”
“但願如此。”崔璟看了片刻床上躺的人事不知的女孩子道。
……
……
眼皮沉的厲害,想要努力睜開眼睛,眼睛卻似黏上了一般,怎麽睜都睜不開,直到冰涼的水兜頭澆下,官兵統領罵了一句跳了起來:“哪個殺千刀的……”
殺千刀的是崔璟,他手裏提着一隻木桶,以往淡漠的眼神有些涼涼的,正一言不發的看着他。
“是小崔大人啊!”罵到一半的話被及時吞了回去,官兵統領胡亂的扯過随手抓的衣衫擦了擦臉,“小崔大人怎麽會來這裏……”
這是他的房間,莫名其妙的,小崔大人出現在他房裏,還拎了一桶水将他澆了個透心涼。
“午時了。”崔璟眉頭微微皺起,看向窗外直照進來的陽光。
午時?他記得他們昨日到驿站是傍晚了,然後吃了飯就休息了,一覺醒來午時了?
“哎喲,這群兔崽子怎的不叫老子呢?”官兵統領罵罵咧咧了一句,從床上跳了起來,起的急了還有些頭暈站不穩,“這群兔崽子呢?”
“他們還睡着。”崔璟将木桶放到一旁。
都是男人,也沒什麽好避諱的,官兵統領一邊穿衣一邊罵道:“小崔大人,對不住,這群小兔崽子們太松懈了,竟都睡了懶覺……”
“這一路上,我從未見你睡過一日懶覺,就算今日特殊,睡了一覺,難不成,睡懶覺還要約好日子一起來麽?”崔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不止我們,連驿站裏的驿臣都睡了懶覺。”
“哎喲中招了!”官兵統領氣的直拍大腿,此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是蒙汗藥,銀針試不出來。藥下在後院的井中,分寸拿捏的極好,沒有立刻見效,算好了你們吃完飯到睡覺的時辰,就算覺得困,也隻會以爲是趕路趕累了罷了。”崔璟道。
官兵統領罵了兩句,才回過神來:“小崔大人,你怎麽沒事?”
“我并未吃喝驿站裏的飯菜與水。”他道。他想起看到昨日她那碗潑翻的熱粥,心中在意,便留了個心眼,連喝的水都是去附近村落裏村民那裏打的水。
“是這群驿站裏的王八羔子搞的鬼!”官兵統領氣的跳腳,“老子這就去将他們拿來審問。”
“他們與我們無冤無仇,何故要與我等結怨?”崔璟神色未變,“更何況,他們自己也中了蒙汗藥。”
官兵統領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
崔璟閉了閉眼,昨晚遇見的一行人影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應該是他們。”他記得那一行人離開時,還有人走近衛六那輛馬車看了看,或許就是那時候被她發現的?
崔璟臉色很不好看:一個躺着不能說不能動的人都發現了,可他們卻絲毫未覺,這真是……
慌亂的用水把人潑醒,一番折騰之後,才在驿臣們戰戰兢兢的神色中準備離開。
幫着将人擡上馬車之後,謝三爺敲了敲棗糕的後背:“下次,你家小姐有什麽反應,記得告訴我們。”昨天崔璟所言果然不差,她有所反應,必是警示。
說罷這句話,臉便是一紅,一群男人,一群好好的、年富力強的男人,一群在京城自诩是個人物的男人,遇到這種事,居然還要靠一個不能說不能動的女子來警示,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長安城号稱藏龍卧虎難出頭,那隻是對于普通人而言,就算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些靠祖上庇佑的世族子弟比起普通人來說有太多的優勢了,光這一個姓氏,尋常人便不敢招惹,敢招惹的也不是尋常人,而這些非尋常人,真正招惹起來,又有上頭的長輩擋在前面,比起那種孤身一人亂闖的女子,他們确實容易太多了。
在驿站吃了個虧,好在對方下的隻是輕微的蒙汗藥,若是别的什麽毒藥呢?那他們這群人怕是連怎麽死都不知道,隻待後來的路人發現這驿館裏一行人全死了,終成一段懸案。
記起這個虧,接下來的一路更是連閑話也沒有了,更爲低調,待到走了連續七八日的豔陽天之後,這日終于遇到了急雨,衆人躲避不及,被澆了個正着,所幸輿圖上所指離這裏不遠處有座村落,恰好可以用來避雨,洗漱換洗衣物。
可要不要去打擾村民呢?想到在驿館裏的那一幕,衆人都有些猶豫。
“不能因噎廢食。”王栩指向那個村落的方向,“去叨擾一番村民把!”
就這麽濕漉漉的衣物穿在身上,夜風一吹,他們這一行人估摸着要倒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