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解一行人站在街道邊,跟着百姓一起目送着他們出城,直到再也看不到車馬隊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
相比宋二、章甯等人的長籲短歎,張解顯得很平靜,直到車馬隊離開後,才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可惜!沒辦法同衛姐姐告别。”
章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聞言便道:“小公子,不用多久,等商隊經過濟南,我們也要去長安的。”
張解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聽一個少年大聲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而後大步而來:“張解,你小子一個月沒上課了,上一回抄了你的功課,險些被那煩人的先生罵慘了……”
章甯認得,這是城中富戶胡老爺的一個小孫子,此時人就站在不遠處,大抵也是出來看熱鬧的。身上一身錦衣華袍,身材壯實,一看就是平日裏吃喝都伺候慣了的孩子。想到胡老爺家那私園現在的狀況,章甯忍不住搖頭:這胡家,怕是富不了多久了!
張解朝那少年點了點頭,而後道:“我一會兒便去府學向先生辭行。”
“哎呀,早該回去了,你不在,那些别的什麽人的功課盡是錯的,還是你好……什麽?辭行?你要幹嘛去?”少年睜大眼睛推了一把張解。
宋二見狀,上前便将張解環在懷中,這趾高氣昂跟個纨绔似的少年手裏沒輕沒重的,那一下子,沒看到張小公子皺眉麽?他隻是不說而已,想來也是疼的。
“我不上課了,要出門去。”張解平靜的看着他,解釋道。
少年聽到“出門”兩個字當下便失望至極:“我也想出門,就是家裏不讓,哎!你小子又能出去玩了,真叫人羨慕……”
張解沒有解釋,隻看向城門的方向:祖宅不忘,但長安,他遲早是要回去的。
……
看着身後馬車前認真駕車的車夫,謝三爺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歎道:“裴先生倒是個幹脆人,出了城門就走了。”
“裴先生本是實際寺的人,回實際寺看看天光大師有什麽不對麽?”随行的官兵統領問道,視線在從馬車上收回的一瞬間,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惜了,衛天師到現在還不曾醒。”
“她不醒便不用操心路途上的事了。”崔璟在一旁聽了片刻這兩人的對話,突然出聲,“謝三爺,這路上的事還是要我們這些醒着的人來操心。”
路上有什麽事?雜事!每日路途的停靠,萬一遇上劫匪之類的都是事!這麽一想,便叫人頭疼不已。
“這麽聽起來是不是躺着比較舒服?”謝三爺又轉頭看了眼馬車。
“你躺不躺着關系不大,但她躺不躺着關系或許就大了。”王栩一夾馬肚,驅馬上前,拉了拉官帽道,“聽說前頭節節敗退,陳善的人馬已經拿下洪城了。”
“那又怎麽樣?”謝三爺不解。
崔璟解釋道:“洪城離我等走的這條官道,快馬的話也不過一個日夜的來回,你說怎麽樣?”
萬一陳善心血來潮,派兩三百人輕騎而來,他們這區區一百随行兵能擋多久?容易老先生和另外一位胡先生自出了城就離開了,再加上走掉的裴先生,隊伍中三個内家功夫高手走了,還有一個躺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他們這行人并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安全。
……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崔璟的話讓謝三爺還有這些随行官兵聽的後怕了,他們一連多日的趕路走的飛快,除卻吃飯、露宿的時候,其餘時候連停頓也無,比起來時要快得多了。
一連走了六七日之後,人人臉上都是風塵仆仆的,野外不好沐浴,便隻能洗漱将就,以至于有些騎馬的官兵身上都有些味兒了。
“前面就是驿站了,今日我們就在驿站裏吃頓飯休息一晚吧!”王栩建議道,有味道别人聞着難受,自己聞着也難受。
官兵歡呼了一番,一連奔波多日的緊張感仿佛也在此時松懈了下來。
出示了身份之後,驿站的驿臣自然不敢怠慢,忙上忙下的開始準備。驿站裏本有一桌過路的行人,據說是正準備離開的。
崔璟聽完便道:“天色将晚,要離開麽?”爲自己留下而将百姓趕出驿站這種事若是讓人知道了,怕是要被參的。除此之外,他還覺得有些奇怪,按理來說,正是因爲天色将晚,才該當留在驿站裏才是,這一行人急着離開是爲什麽。
那一行行人爲首的那個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身體似乎不太好,臉色有些蒼白,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鬥篷,一開口便是一陣咳嗽。
“大人,事急不等人,夜路雖難,但也不是趕不得。”
“原來如此。”崔璟微微颔首,雖沒有全信這個人,卻也讓人讓了開來,他們這一行是要回京,并不想多生事端,對方有意避讓,他也不必再過追究了。
那一行人跪拜叩謝之後就離開了。
夜路總是帶着濕重的涼意的,男人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來,靠着樹幹一陣咳嗽。
“少主,藥!”手下将藥丸遞了過來。
男人接過藥丸,吃了下去,歇了片刻,才有所好轉。
手下這才唏噓道:“我們可隻殺了那幾個江湖人,那個什麽天師連根手指頭都沒碰,怎麽莫名其妙的出事了?瞧着還是真的!”
“是啊!”另一個手下接話道,“我方才還特意溜近看了看,真的躺着不動,不是裝的。”
“這種時候,她裝病作甚?自然是真的。”男人說着看了眼剛才說話的手下,“主魂不在其位,她雖然不能動不能說話,但是你做什麽,她都是知道的。”自然也包括方才溜近看她這件事。
那溜近看了衛瑤卿的手下當即就臉色微變:“那她是不是也知道我在他們水裏下藥的事情?”
“你下了什麽藥?”男人皺眉。
手下道:“一點蒙汗藥試探試探罷了。”
“爲什麽不避着她?”
手下:誰會避着這麽一個躺着不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