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不還鄉,隻如錦衣夜行。看着前面大大小小的濟南府官吏在前等候的樣子,倒讓她想起了這句話,此時倒真像是衣錦還鄉。
隻不過身上這錦衣穿的還不夠好。
棗糕雖自幼長在長安城,自诩也是見過世面的丫頭了,但這樣一城官吏齊出迎接的景象還是頭一次見,雖然知曉這些大人迎接的不是自己,但作爲被迎接方的一員,她還是有一種莫名的興奮與激動,想她一個尋常的後宅丫鬟,幾時能見到這樣的情形?
……
……
濟南府是個難得發生什麽事情的地方。這些年以來,若說有事發生的話,也隻有神迹這一件事了。
聽聞京城裏來查驗神迹的大人們今日就要到了,府尹大人早早便帶着大小官吏出城等候了。
濟南府的百姓人數不算太多,不過此時大抵也是遇到了難得的動靜,皆跑到了道路兩邊來看,從城門口到府衙的方向不多時便已經立起了兩排的人牆。
有提着菜籃子經過的路人奇道:“你們看什麽呢?”
“看京城裏來的大人呢!”
路人又問:“大人有什麽稀奇的?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麽?這有什麽好看的?”
“看個稀奇。”這一次回他的是一道聲音不大的孩子的聲音,雖能聽出聲音裏明顯的稚氣,卻不知道爲什麽,比尋常孩子說話的語氣要沉穩的多,像個小大人一般。
路人循聲望去,見是個背着書袋,穿着府學學生衣袍的孩子,看着便是個文雅的愛讀書的孩子。此時,那孩子正站在路邊注視着這群從京城來的車馬隊,看的很專注。
看看,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小小年紀就這般沉穩哪像自己家裏那個皮孩子。路人心道,見他看的專注,不由心生好奇,擡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一看卻愣住了。
那輛馬車裏的人他看不到是誰,但馬車外的那個車夫卻是他生平僅見的好看。他書讀的不多,大字不識幾個,學不會讀書人那樣來形容人的相貌,詞窮之下隻知道好看。除了好看,還特别,那一頭灰白的頭發與那個人的相貌迥異而又出奇的和諧,好似這個人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的相貌,這樣的頭發。
太奇怪了,也太特别了。不止是他看到了,身邊不少人都看到了這麽一個奇怪的人。
“這是誰?”
“裴先生。”那個小小少年突然出聲道,“實際寺天光大師的徒弟,如果沒什麽意外,”少年不知不覺握緊了書袋,“應該是下一任的國師!”
這話聲音不大,但内容卻太過驚人,以至于他話音剛落,便有不少圍觀的百姓看了過來。
“我的天啊,國師也來了嗎?”有人驚訝。
“咱們濟南府果真是人傑地靈,又是神迹又是國師又是天師的。”有人自豪。
還有人疑惑:“那學生,你怎麽知道他是裴先生的?”
“新來府學坐客的黃石先生寫了一本《長安見聞錄》,裏頭的裴先生就是如此特别的相貌。隻要見過一次,便絕不會認錯。”那小小少年說罷,忽然笑了,雖然年紀尚小,卻因五官太過好看,氣質太過特别,竟隐隐已有了幾分那些十幾歲的孩子身上才有的風姿,“我該回家去了。”他說着施完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動作,他做起來卻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喲!”注視着小小少年離去的路人忽然拍了拍頭,“府學今年還收孩子麽?”見周圍百姓朝他望了過來,路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解釋道,“這讀書人……确實跟咱們不太一樣啊,哈哈哈!”
這還真是……衆人回味過來,不由點了點頭,瞧方才那孩子,說起話做起事來就是好看啊!
府衙大門已開,馬車在府衙門口終于停了下來。
葉修遠上前與崔璟、王栩、謝三爺還有随行的官兵統領并幾個文吏寒暄了兩聲,話說到一半卻突然沒了聲音。
“這……這是衛……衛天師?”他身後一個文吏忍不住出聲了,看着從馬車上下來的女孩子一臉吃驚的模樣,“那麽小?”
葉修遠比他好一些,但此時也是神情驚訝,說起來他早已得過衛天師的畫像,也知道這是個才十四歲的女孩子,但早已知曉和親眼所見那麽小的女孩子穿着官袍肅容而來時其中差距還是不小。
尤其這位衛天師長相清麗,又不顯老,分明就是個還未及笄的少女的模樣,踱步走來時,除卻那通身的氣度之外,可說就是個小姑娘。
這樣子跟濟南府裏那些揮着手絹玩耍的小姑娘沒什麽兩樣。雖然告誡自己莫要以貌取人,但這麽個小姑娘走來時,總會讓人忍不住生出些許疑惑:這半大的孩子真的如傳聞的那樣厲害麽?
但這些也隻不過是他心中所想而已·,他本就是世族培養的一顆棋子,自然不會同尋常的一府府尹那樣對這群人一知半解,除卻世族的自己人之外,他被特地交待過不要惹怒這個女孩子。
一個本事足以傲視如今大楚陰陽司卻性情喜怒無常的女孩子,他可以建議,卻不能違背這個女孩子的意思。
比起一旁那位裴先生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這位衛天師的樣貌卻是有些難以服衆了。
“幾位大人,下官爲幾位大人準備了一座宅子,是這濟南城富戶胡家的私園,環境清幽,乃我濟南翹楚。幾位大人可要過去瞧一瞧?”葉修遠含笑着說道。
“不必了。”開口的是那位模樣顯小,卻一臉肅容的衛天師,她向他看了過來,“我等住府衙便好,府衙熱鬧!”
葉修遠連忙點頭稱是。
“這一場雨怕是要下足整整七日了,有雨也無法查驗神迹,不如等到七日後再來查驗神迹吧!”衛瑤卿神色淡淡的說道。
葉修遠并他身後拿權府中大小官吏心中卻是一驚:這就是開始了麽?這位年紀幼小的天師一開口就斷言他們這場雨要下足七日?是有心想要露一手讓他們看看她的本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