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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一臉疲色而來,陛下的手谕拿在手裏還未宣讀,何太平就招手喚人:“六安,帶衛天師下去領人。”
六安看了一眼那素日裏不說光彩照人,也機靈靈動的少女,眼下即便洗淨了臉也一臉疲色,不由多看了兩眼,才領着她下去提人。
衛家兄弟被帶了出來,衛同知還好,雖然愁眉不展,卻也朝她點了點頭,露出幾絲欣慰之色,雖然說原本一早便能出來了,但這一次,能央來了陛下的手谕,可見這孩子又不知不覺立了功。
立一次功是運氣,但立兩次,立多次,那就同運氣無關了,而是她這個人,堪爲能者。
衛同遠見了唠叨了許久的“六姐兒”,好好個漢子卻不由的開始抹眼淚:“六姐兒不在,爲父就入了牢獄,還要你回來領人,這說起來,可真是掉面子!”
周圍的獄卒聽的險些笑出來,不由正視了兩眼這個他素日裏甚是看不起的懦弱漢子,懦弱是懦弱,但也有可取之處。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衛同知看了過來,對面的女孩子瞬間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便擡眼望來,目光交錯,微微颔首。這等不消他點頭,對方便能領會的暢快之感讓他不由松了口氣:這些小輩裏,果然隻這個孩子能脫穎而出啊!她憑仗的可從來不是簡簡單單的天賦陰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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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收到消息的衛家女眷在門口擺了火盆等事物,畢竟是從牢獄裏出來的,總要去去晦氣,跨過火盆,衛同遠喜氣洋洋,連聲道:“我家六姐兒果然是福星,這一回來,我們就放出來了。”
周老夫人瞧了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同遠,你還好意思說!”一個大男人,還要抱女兒的大腿,這叫什麽事?
飯席上李氏唠唠叨叨的說個沒完沒了:“那個很靈驗的劉道婆……我去請了,劉道婆說與我有緣,連錢财也未要,果然是真真有本事的人,都看不上錢财那等阿堵物……”
衛瑤卿喝着湯,險些噴出來:劉道婆不收李氏的錢财,不讓她打造什麽菩薩金身,不是因爲兩袖清風,不碰阿堵物,而是懼怕,懼怕她這個知道她底細的人胡亂出去說,這才有意示好而已。
李氏卻不覺得,又面露得色:“劉道婆說隔壁那一家子就是掃把星,我家六姐兒就是掃把星的克星。果真,六姐兒一回來,隔壁那一家子作的妖就沒事了。”
如此胡說八道……卻陰差陽錯,還真說中了,李氏由此逢人便對劉道婆贊不絕口。
這樣的運氣……衛瑤卿隻覺的難怪這長安城裏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那麽多,隻劉道婆一個人如此出名了。
飯罷,衛同知起身走了出去,衛瑤卿同衆人寒暄了片刻,也借口勞累先行離開了。才出了榮泰苑,便看到衛同知身邊的小厮在等着她。
她走過去:“走吧!”
小厮一怔,他都沒說呢,六小姐居然就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麽了,不過還是前往帶路了。
說話的地方是衛同知的書房,待她走入書房之中,房門關上的那一刹那,兩人便同時開了口。
“此事背後有人在針對我們!”
“背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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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長一句簡短,卻是同一個意思,衛同知擡手,示意她坐下:“此事,我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對勁,但在朝爲官者,政見不同這等事情天天都有,便連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動的手。”
面前雖然容貌尚且稚嫩,但舉手投足卻已讓人覺得十分沉穩的女孩子開口道:“其實,我有一個猜測。”
衛同知雙目一亮,在他看來,這個女孩子雖然兵行險着,但卻怎的也磨滅不了她年歲雖小,但論心智卻不輸一流世族掌權者的能力,她所開口必然是有所依據的,是以衛同知道:“說說看呢!”
“懷國公!”衛瑤卿道,“我覺得應該就是薛家出手了,而且這一次,不是薛世子那個廢物,是蟄伏的猛獸懷國公薛行書本人出手的。”
衛同知面容變的凝重了起來:“你确定麽?”
少女托腮沉思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錯不了,應該就是薛家!”
“是因爲你二姐麽?”衛同知問她,說起懷國公府,他首當其沖的,想到的就是衛瑤玉那件事,他想了想道,“那薛家三女純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而且最後莫名其妙的死了,說不準也是薛家自己動的手。難道就因爲此事,所以懷國公一直對我衛家懷恨在心?”
衛瑤卿搖頭:“當然不止是因爲這件事。”
衛同知不解:“那還有什麽事?”
衛瑤卿想了想道:“薛國公大概覺得最近薛家這麽倒黴跟我有關吧!”
什麽?衛同知目露驚色,震驚之下一下子站了起來,講書桌上的書冊、公文碰翻在地也無暇顧及,隻驚疑不定的看着她。
書房中的氣氛變的空前的凝重,而那頭說出這種話的少女卻隻是聳了聳肩,道:“即便沒有什麽證據,他認定了是我,便想針對于我,就像三教九流那些人打架一般,露面之前,給點顔色我瞧瞧。”
這種話若是換一個人來說,衛同知說不準就當場甩手走人了,但說話的是她,衛同知暫且按捺下那種不以爲然,接着道:“這跟你有關系麽?這是你做的麽?”衛同知說這話時不以爲然,顯然也不相信這話,更别提哪裏來的證據證明此事跟她有關了。
他蹙眉看着她道:“莫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這話是出自于一個長輩關心提點後輩所說,若是換個人,他定然要開口罵了:以爲自己是什麽人?值得懷國公那樣的人親自下手對付她麽?但眼前的是自家看好的後輩,他還是溫和的。
女孩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臉平靜道:“當然與我無關。”沒有證據的事情,她爲什麽要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