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身子再怎麽好,她還是身上有傷的,大抵也是累了,躺下似乎就睡着了。
裴宗之站在屋中沒有動,在他的認知裏,其實男女大防這種東西并沒有什麽重要的,他也不是個理會世俗倫理的人,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她屋裏還恍若不覺。
但此刻不知道爲什麽,竟生出了幾分退卻感,今日下過一場雨,晚上的夜空格外的美,繁星閃爍、應和着屋内微晃的燭光,他走過去躺了下來。
同床共枕麽?這個詞一出,讓他憑空生出了幾分莫名的情緒,也不知是不是黃石先生那些詩文的影響,他忽然覺得此時的屋内仿佛帶了些别樣的溫度,有些熱。轉頭去看那個仿佛已經睡着了的女孩子,隔着兩床被子,睡姿乖巧安靜,兩隻手規矩的放在身前,隻是微蹙的眉心昭示了她似乎并未熟睡。
男女有别這種東西他以往對任何人都不會有,以往退避多數是看出有些人别有用心,怕被黏上才有意避退的,但這一次,确實頭一回自己生出了男女有别這個想法。
平靜無波的情緒中現在偶爾會生出幾分波折來,雖然小,但不代表沒有。
這個時候,其實還早,還能說說話,裴宗之,想了想,問她:“你的傷怎麽樣了?”
“到鳳鳴山一定已經痊愈了。”衛瑤卿閉着眼回道,“我很小心的,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身體出些任何狀況。”
裴宗之道:“那就好。”
女孩子嗯了一聲:“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會亂想,睡不着?”她輕笑了兩聲,“别亂想了,好好睡吧,趕路疲憊,我們都需要歇息!”
……
一晚上未下雨,地已經幹的差不多了,大道上兩匹馬在悠悠的走着,坐在馬上的兩人皆一手舉着餅,一手拿着水壺,一邊走一邊吃。
裴宗之看了眼一旁換了一身村民的衣服的少女,雖是農家女的衣裳,卻因着女孩子鮮活的美麗,也變得亮眼起來。
衛瑤卿一邊吃一邊晃:“這裏的村民真好客,我們要走了,還讓我們帶上這些餅路上吃,味道還不錯。”
那是暫居一晚的農家一大早幫忙張羅的烙餅,讓他們路上吃的,那些村民似乎誤會了她與他的關系,大早上還在他面前誇贊“娘子生的好看”。老夫少妻?他老麽?裴宗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太醫開的頭發返黑的方子委實太苦了,他很久沒有喝了。他記得女孩子說過,他不是黑發也好看啊,應該不會介意吧!話說回來,他爲什麽要想這些?裴宗之搖了搖頭,有些不解。
吃完烙餅不能立即縱馬狂奔,兩人便拉着缰繩在路邊邊走邊聊。
衛瑤卿忽然開口問他:“你猜張魯道與太宗陛下留下的神兵到底是什麽?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裴宗之看向前方行進的路人,道:“其實不用賭了,再厲害的人也不能憑空生物,有一些原本該有的東西消失很久了。”
衛瑤卿聞言也笑了:“我也覺得應該是這個,不過到底是不是還要看了才知道。”
裴宗之翻身上馬:“走吧!”
……
……
聽着隔壁傳來的笙箫奏樂聲,衛君甯蹲在一塊假山石上,少年臉上滿是不屑,此刻正百無聊賴的揪着樹葉發呆。
“你在幹什麽?”衛瑤玉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
衛君甯被吓了一跳,腳步一晃,人影搖搖晃晃,在衛瑤玉吓的發白的臉色中眼看就要摔将下來,卻借一個鹞子翻身穩穩的落了地,罷了,還顯擺似的朝她挑眉,滿滿得意的樣子。
衛瑤玉發白的臉色稍稍好轉,揪着他将他訓了一頓:“你好手好腳的,要吓死我啊!你知不知道腿腳若是生了什麽毛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後悔也無用的。你二姐我是沒有辦法,你倒好,自己開始作弄自己……”
衛君甯躲閃着挨了衛瑤玉一通訓,卻沒有以往那甩手走人的臭脾氣了,會按捺着性子聽衛瑤玉訓完了。
待到訓完,衛瑤玉才又道:“你站那麽高做什麽?”
衛君甯不滿的指了指隔壁:“諾,兩人得道,雞犬都升天了!”
衛瑤玉糾正道:“那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衛君甯胡亂的點了點頭:“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吵死了天天宴客啊什麽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有兩個女兒入了秦王府。”
衛瑤玉轉着推椅:“你管那麽多作甚?他們想做甚作甚,與我們無關!”
衛君甯不忿,手裏揪的樹葉撕的極碎:“真真讨厭,咱們家還要不要休息了?從早到晚就不曾停歇過,祖母午睡都睡不好了。”
衛瑤玉看了眼少年不忿的模樣,歎道:“你别想那麽多了,能管好自己便行了。”罷了又叮囑他,“你莫要輕舉妄動,六妹妹不在,真出了什麽事,沒人把你撈出來。”
衛君甯嘀咕道:“不是還有大伯麽?”
衛瑤玉道:“畢竟是隔房的,你就莫要麻煩大伯,知道麽?咱們自己要識趣……”正說着,青桔過來了,說崔八公子來了。
衛瑤玉臉色變了變,能看到她是欣喜的,卻又無奈歎了一聲:“走吧!”
衛君甯心道“二姐你就是太識趣了”,一個太識趣怕連累,一個禀約定不放手,也不知道最後誰會退一步。
……
姐弟二人的抱怨并沒有傳出去,但這并不妨礙周老夫人這兩日無法入眠的事情傳入衛同遠的耳中,衛同遠想了想,道:“明日,我去隔壁走一走,若是隔壁不聽,便拿着我的帖子去衙門裏說裏去,秦王府姬妾而已,有何懼之?”
這一晚,笙箫奏樂照常奏到了深夜,直到第二日早晨,眼底有些青色,神情倦怠的周老夫人見衛同遠過來了,他神色有些微妙。
周老夫人看的覺得稀奇,便問道:“怎麽了?”
衛同遠道:“隔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