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真是亂得很,這世道亂,局勢亂,事亂,人也亂。”王栩揉了揉眉心,“真是麻煩……”
崔璟暫且留在了國子監,他先行一步,先回吏部衙門:事情多又雜,粗看毫無頭緒,細看又有些古怪。
“如果是她來處理這些事情的話,會怎麽做?”王栩小聲嘀咕。
“誰來做啊?”有聲音響了起來。
王栩周身的困頓煩悶登時一掃而光,不敢置信的環顧四周:“誰?”轎子裏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麽人。
“我在這裏啊!”有人推了推他的腿,把他推到一旁,從座位下爬了出來,“亂看什麽呢?我在這裏。”
王栩吓了一跳,看向從座下爬出來的女孩子,她伸了伸懶腰,似乎藏匿在座下蜷縮的久了有些不舒服,身上的衣袍都未換,隻将頭上那頂高帽子摘了,座位下蜷縮久了,頭上的發髻看起來有些淩亂。
“你……怎麽會在這裏?”王栩有些發怔,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藏到座下的。
轎子裏巴掌大的地方,一人寬敞,兩人逼仄。王栩看着屈着身子,看樣子便站的極不舒服的衛瑤卿,有些不忍,“你這樣不難受麽?”
“難受啊!”少女理了理發髻,“那要不你站着,我坐着?”
那難受的就是他了。王栩看着她:“國子監那裏你不守着麽?再者你要跟來早說啊,何須用這等方法?”
少女道:“國子監那裏有崔璟呢!再者周方能交待的都交待了,能有什麽危險?就算想殺人滅口也晚了。”
王栩默然了片刻:這倒是。
少女又發出了一聲輕笑,一手托腮,一手翹蘭花,在逼仄的轎中微微屈身,靠過來,唇口一張,帶着幾分戲腔低唱:“公子,我觀你今日印堂發黑,恐路遇橫劫,特來相救。若是救你,公子該如何謝我?”
她長發散開,肌膚如凝脂,在玄色官袍之下凝白如玉,纖腰一握,姿如弱柳扶風,帶着醉人的媚态望來。
王栩目光并未錯開,心底生出幾分感慨:雖說還未及笈,但女子媚人的姿态已經展開,很是引人注目。心念一動:如果她沒有那般厲害,娶回來倒也不會不悅,不過這念頭才一出,自己便笑了,沒有這般厲害,又怎會引來他們的注意?琅琊王氏的門檻可不是區區一個衛家夠得上的,她厲害的始終隻是她自己,與别的無關,所以思來想去,這都是個無解的問題。
“你要我如何謝你?”王栩反問她。
一道大力壓下,伴随着頭頂上的一聲輕喝“俯身!”反應過來的王栩已然從座位上跌落下來,與此同時,轎子一沉,摔落在了地上,轎門上釘上了一排羽箭,箭尾微微顫着。
這一刹那,王栩心頭閃過無數念頭,看向側身坐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的少女:方才羽箭襲來的瞬間,她也出了手,把他推下了座位,王栩揉着方才跌落不小心撞到轎門的手臂,轎子摔落,不用多想,外頭轎夫想必已經出事了。
好險!還好她跟來了!王栩額上冒出了一層冷汗。他、崔璟與謝殊三人自诩崔、網、謝嫡出身份,這些時日确實查了不少辛密之事,也料到有些人或許會來找他們的麻煩,所以近日還算小心,但萬萬沒想到大白天的,那些人也敢動手。
祖父确實看重他,但若是他今日出了事,就算祖父怒不可遏,又能如何?死人總是比不上活人的,祖父會另選族中優秀子弟帶到身邊,他的死或許會爲族中争取來一定的利益,但是他什麽也得不到。王栩心底怒罵了一句“他娘的”,這個清秀文雅的世族子弟,出口華章的年輕人也用上了下九流的罵人話語,雖說粗魯之言不可說,但這種時候,總要發洩一兩句的,他看向一旁神色肅然的少女:若非她,方才他就出事了。
王栩伸手拔了兩支羽箭拿在手中,目光不錯的落在一旁側耳傾聽的少女:“有多少人?”
“十來個吧!”少女側耳聽了片刻之後靠在轎内,看了他片刻,笑了:“其實我不大喜歡對活人用陰陽術的。”
什麽?王栩怔怔的看着她。
少女笑道:“在普通人眼裏看來詭谲難測的陰陽術是爲平衡天地陰陽而創,不應該用來對付人啊!”
王栩道:“這種時候怕是管不了那麽多了,不用的話,我們怕是都要死了。”
“是啊!”少女幽幽的歎了口氣,笑了,“不用我們都要死了。”
“所以,還是用吧!”少女雙手結印放到胸前,口中念念有詞,似是低吟,晦澀難懂的箴言從她口中說出,她語速極快,不斷變化着手中結印的姿勢。
王栩冷汗涔涔,他能清晰的聽到從四周向這邊圍來的劫殺者,應該俱是習武的高手。
“他們過來了。”王栩控制不住身體些微顫抖,硬拼的話,他和她加起來也遠遠不及對方。
截殺者在離轎外十餘步的時候停了下來,爲首的那個手一擡,讓衆人停了下來。他們看向那紋絲不動的轎子,轎外的四個轎夫早被射成了刺猬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哥,動手麽?”
爲首的那個劫殺者沉凝了片刻:“拿箭來!”羽箭還剩了幾支特質的,他點燃了箭頭的火,射向轎子,“嗖”一聲,羽箭破空而去,釘在了轎門一角,轎子頃刻間燒了起來。
餘下的幾支箭亦被人依樣畫葫蘆一般射了出去,火勢愈大,轎子瞬間燒成了火球,濃煙滾滾而來。
“能不近身就不近身。”爲首的那個劫殺者望着起火的轎子歎道,“像這種幾百年的老牌世族,誰知道這些族中的後背子弟身上藏着什麽防身之物,還是小心爲妙,莫近身平白折了性命!”
“怎麽說也是王翰之大人看中的後輩,就當給王家一個面子,留個全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