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的容貌隻是清秀文雅,比起王家族中所謂的如“琳琅美玉、交相輝映”的王氏子弟,他當真是算的上普通了。但偏偏即便是與王世子弟同處一室,他還是會讓人輕而易舉的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所以說啊,人的好看,可不是光光一副皮囊就可以的。
衛瑤卿在一旁看着王栩舉止頗有幾分賞心悅目,便在一旁看着,細細觀賞。
等擺放完手頭的事物,王栩這才拿起折扇,扇了起來,這個天扇折扇還真是不錯,風有一茬沒一茬的送過來,讓人不由眯着眼睛享受了起來。
茶室裏的人早已退去了,沒有旁人,王栩開口了:“我有些事想問你,關于陰陽術的。”
“不能問那位魏先生?”衛瑤卿奇道,“不問崔家的魏先生,你王家的魏先生,謝家的魏先生呢?”當然,不是所有懂陰陽術的幕僚都姓魏的,但崔家會養懂陰陽術的幕僚,王家、謝家怎會沒有?她的意思就是你就算不能問崔家的,問你王家的或者謝家的不行麽?
搖着折扇的手頓了頓,王栩道:“此事不能問魏先生,”頓了一頓,追加了一句,“不管哪一家的都不行。”
衛瑤卿把戴的有些熱的冠帽脫下放到一旁,取了荷包中的小梳子理了理碎發,看他:“看來是你自己來尋得我,而且此事還不能讓王老太爺知道。”
王栩臉上笑容放大:所以說嘛,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話隻需說一半,她就聽懂了。
“但你祖父那麽厲害,你有什麽事能瞞得了他?”衛瑤卿道,“不是我不信你,這是事實。”
“我知道。”王栩點頭,手裏的折扇扇的越來越慢,“而且還不止我祖父一個。”
“如此啊!”少女眼珠轉了轉,盛了清泉般的眸子望來,亮的驚人,“同陰陽術士夜襲王家祖宅有關?”
不止王老太爺一個的話,那最近發生的就隻有那件事了,而且還不能讓王老太爺知道。這些老太爺們帶在身邊的小輩定然是這一輩中最出色的,平日裏再聽話,也掩蓋不了這些被選出來的小輩原本就不是普通人的事實。都是聰明人,自然會懷疑,即便這懷疑落到了長輩頭上,也照疑不誤。
王栩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半晌之後,才繼續道:“你說,好多的朱砂能做什麽用?”
朱砂啊!繞來繞去,再結合吏部之前在查的事情,衛瑤卿已經明白了,于是便道:“很多用處啊!譬如我們陰陽司的人點煞除惡,再譬如煉制五石散,又譬如煉丹。”
朱砂當然不止這點功效,但她點出來的,都是重要的,也是王栩要知道這幾種。
“煉丹?煉什麽丹?”王栩沉默了片刻,反問她。
“丹也有很多種,有常見的固本丹、培元丹也有一些别的。”女孩子眼神閃了閃,“很多丹方都屬于禁術範疇。”
“禁術?”手裏搖着的折扇已經停了下來,王栩沉凝了片刻,神色愈發隆重,“什麽禁術?”
“很多啊!”她自己爲自己倒了杯茶,輕啜了兩口,“譬如長生……”
“胡說!”折扇不知不覺落了地,王栩瞪着她,“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丹方?”
“那前朝因何覆滅?”衛瑤卿撿起他的折扇扇了起來,“隻不過這種邪術必然會帶來不小的惡果,真有那麽一天動用了邪術,恐怕也會後悔。”
“一派胡言。”那張清秀文雅的臉上一片肅殺之色。
衛瑤卿恍若未見,扇着折扇:“是你來尋我問的,我說實話你又不愛聽。”她看着手裏折扇上漂亮的行書,笑了,“其實你也莫急,未必當真如我所說,這隻是一種可能,禁術還有很多種,但無一例外,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否則也不會列爲禁術。陰陽術已經出現一千多年了,有史記載的陰陽術士或許會更早,一千多年了,到如今,前人已有足夠的時間和經驗來試驗有些陰陽術是不是能動用。”她“唰”地一聲,舉着折扇擋到了自己身前,“我提此事并不是因爲重臣被襲的事情,而是更早的時候,長生不老這四個字就已經出現在我周圍了。”
王栩那張清秀文雅的臉漸漸恢複了柔和,本能的手伸到左手邊一抓,卻抓了個空,這才發現折扇被她拿在了手裏,明明是個女子,但這搖起折扇的姿态卻也有一番别樣的風流。
王栩有些不習慣的收回了手:“是我心急了。懷國公府朱砂存量遠比此府所出的五石散要多得多,因着懷國公府是長安城最大的五石散買賣之主,平日裏采購朱砂,無人覺得奇怪。我與崔璟懷疑懷國公府存着那麽多朱砂是另有所圖。”
衛瑤卿挑眉:“你們猜的也是煉丹?”
王栩點頭:“但除此之外,并沒有實際的證據,說他們存着丹砂也并非不可。此事崔璟回去同司空說過之後,第二天夜裏,就發生了重臣受襲的事情。”
衛瑤卿想了想道:“此事還真不好說。我前往南疆的時候,曾偷偷跟随着商隊一起行路。即便是同一個商隊裏,每一個人亦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幾位受傷的重臣不管處于何等處境都不會是那等肯乖乖聽命之徒。你先莫急,不過,查卻可以查,我這裏倒聽說了一些消息。”
女孩子的大半張臉都藏在折扇後,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她道:“我聽說老懷國公娘胎裏帶了毛病,并非長壽之人,不少太醫都診斷老懷國公活不過四十歲。可如今,老懷國公這年紀卻依然精神矍铄,我是不大相信養花弄草就能治好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的。你們要查不妨查一查這個。”
王栩擡頭,目光灼灼的望了過來:大抵是數月沒有與她合作了,他都快忘了這位智多近妖的女孩子是如何一出手便攪的長安城風雨不甯的了。眼下隻一語,便點醒了個中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