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渭水河上吹來的風帶着清爽的水汽,河邊有人三三兩兩聊天說話的,也有玩鬧的,還有帶着齊全的裝備來河邊垂釣的。衛瑤卿坐在綢布上,一旁是同樣沒有在意形象,和她一道盤腿而坐的安樂公主,綢布上擺放着備好的瓜果,切碎混合細碎的冰沙牛乳蜂蜜之流擺在兩人手邊,另一邊是捉好的餌食看,兩人手裏拿着釣竿,一邊說話一邊垂釣。
當然像這種垂釣也不是真的少那一兩條魚,而是純粹圖個樂子。
“今天原本是要向外公交抄好的《女則》《女戒》的,但我一個字都沒寫,所以就說你今日要跟我上課。”安樂公主晃着手裏的垂杆,“畢竟你是過了明路的父皇給我指派的先生啊,外公不敢阻止的,就派了表哥來盯我。”她說着回頭看了眼,那個身形高大,一臉無奈的站在不遠處看着她的小郭大人。
“你倒好,今兒突然想一出是一出,要出來釣魚了。”安樂公主壓低聲音道,“你别看表哥木讷老實,回頭肯定要告訴外祖父的。”
“公主殿下也不會真的怕,不然就不會同意跟我出來垂釣了。”相比安樂公主晃晃蕩蕩的垂杆,衛瑤卿手裏的很穩,一動不動,水面上連晃都不曾晃上半分。
“這種時候出來垂釣,真的好麽?”安樂公主晃着垂杆,“畢竟親姐姐出了這樣的事情,就連你那個纨绔弟弟都老實呆在家中了,你這個一貫懂事的妹妹倒是好,還跑出來垂釣了。”
“事情都發生了,總要做點别的,聽說我伯父在堂上質問薛世子了?還找了安康侯的麻煩?”衛瑤卿握着垂杆手裏,餌食動了動,雙眼一眯,而後猛地拉起,一尾大魚就在她的吊線上掙紮了起來,收線,取下咬住餌食的魚,放在一旁的木桶裏,密密麻麻的已經有不少了。
衛瑤卿繼續放餌,垂釣,雖然不妨礙與安樂公主說話,但是那垂杆依舊穩如老松,一動不動。
“你真沉得住氣。”安樂公主見狀,不由歎了口氣,看着木桶裏的魚,“我怎麽覺得你做什麽都行。做個漁夫,說不準也能發家緻富。我怎麽一條都釣不上?”
“釣魚是要沉住氣的……”一陣細碎的鈴铛聲響起,衛瑤卿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
安樂公主轉身向着鈴铛聲的來源望去,卻見有不少穿帶着珠花紗絹薄裙的少女前來,雖然離她們還有一段距離,但渭水河畔的風可不小,吹了過來,仿佛帶了幾分甜膩的脂粉味。
這是長安城中結社的貴女外出遊玩了,遠遠望去,紗裙靓麗的顔色看着朝氣蓬勃,裙擺處系着鈴铛,這是近些時日長安城裏流行的款式,不少原本在河邊或聊天或歇息的人都向那邊望去。
安樂公主伸手,一旁的婢子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倒是那位身形高大看似木讷的小郭大人見狀及時遞上了一枚千裏眼,又退到一旁了。
看着木讷中庸,但是似乎也沒當真中庸到那般地步,至少從方才那一瞬間的表現可以看出這位小郭大人的觀察力很是不錯的。衛瑤卿看了兩眼那位小郭大人,那小郭大人朝她擡手施了一禮,走到一旁,繼續蹲着,做個合格的木讷表哥。
安樂公主拿起千裏眼掃了一圈:“我說呢,你怎麽今兒會到這渭水河畔來釣魚,原來是這個緣故?其實我當真覺得你多來幾次,這渭水河的龍王都要來找你了,把他的子孫都釣光了。”
“龍王早不在了。”衛瑤卿嘟囔了一句,看着水面雷打不動。
“薛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還有甯侯府上的兩位表小姐,崔氏的涵娘子,你說崔家的人也有意思,兄長這般厲害,怎的妹子這般平庸?涵娘子素日裏除了喜歡在長安城結的女子社裏出入,也沒聽說過有什麽過人之處了,剩餘的都是些和她差不多,喜歡加入各種女子社裏的小姐。”安樂公主收回了千裏眼,交給婢子,“藏起來吧!”
又一條魚上鈎了,衛瑤卿将魚放入木桶中:“可以來一桌全魚宴了,你帶廚子了麽?”
“自然不會忘記,你都提醒過我了。”安樂公主笑着,看到那群女子靠近。
公主殿下出入,自然是要上來見禮的,更何況還是這位如今陛下膝下最受寵的公主。
一陣稀稀拉拉的見禮聲響起,安樂公主看看她們又看看那邊正在垂釣的衛瑤卿,笑了,很善解人意的起身:“你們先聊,釣了不少魚。葉兒,帶上魚,讓方廚娘幫我們做全魚宴去。”說罷便朝衛瑤卿擠了擠眼,婢子葉兒和另外兩個婢子吃力的抱着大半桶魚走了。
打頭的薛三和身邊幾個貴女相視一笑,安樂公主顯然是看出了那邊正在垂釣的衛瑤卿同這幾個貴女間的龃龉,不願摻和此事,這才走的。
其中有幾個貴女也是那日出現在知味園的,對兩方之間的恩怨也算略有所聞。
“哎呀,這是誰啊?”薛止慧蹲了下來,在一旁笑着開口了,“不是姐妹情深麽?在知味園不肯罷休,在吏部同我争鋒,幾日的興頭一過,倒是有閑工夫釣魚了?”
像薛三這種人就是典型的見不得别人好,看到人倒黴,會再上去踩一腳的那種,有時候未必有深仇大恨,隻是天性使然。當然,像碰到衛瑤卿這種跟她“有仇”的,自然會更不遺餘力的來損她了。
衛瑤卿開口了:“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今日,我是跟安樂公主一道來的。”言外之意有公主撐腰,你趕緊走吧!
薛三手裏的帕子遮住了唇,吃吃的笑了:“我說衛六,你是不是傻?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光憑着一股傻勁,還以爲你是個聰明人呢!看不出來麽?公主殿下會借口離開,自然是不想管我們,看來衛六你在公主殿下這裏也不怎麽樣嘛!”
衛瑤卿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似乎懶得理她。
“說話呀!”薛三拿鞋背踢了踢她。
但見坐着垂釣的女孩子擡頭,眉頭緊蹙:“你這個人真的蠻讨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