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一驚之後回神,卻見少女在堪堪倒地的時候被人接住了,接住她的是崔璟。
“看到人倒下怎的不扶一扶?”崔璟蹙眉,“發什麽呆?”
王栩伸手去接,卻被人推開了。
崔璟沒有看他:“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還不至于一個女子都扶不起來。且把人弄到内室去,讓醫女看看,正好倒下的都是一家子,找輛大馬車,等天亮了,一車全部拉走也方便。”
王栩:“……”頓了頓,“她不肯結案。”
“你二人說的,我方才聽到了。”崔璟“”再查一查,沒有遺漏的話,她若不同意結案,那就拖上三個月,自動結案。”崔璟說着,一手撫着她,一邊喚來女孩子的貼身丫鬟,“找幾個婢子來,将你家小姐帶到内室去。”
“不用那麽麻煩了。”王栩愣了一愣,卷了卷袖子,伸手就要接過,“我一個人就可以了。”看樣子是準備把人抱到内室去。
“你……”崔璟遲疑了片刻,“算了,我來吧!”
……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中聽到細碎的說話聲,腳步聲,混合着銅盆水聲。
“開兩貼散熱的湯劑,”老者的聲音響起,“憂思過甚,體有餘熱,需要散熱。”
“還有呢?”小丫鬟的聲音有些急切和緊張,“養老大夫。”
“好好休息。”老者說着。糾正着小丫鬟不怎麽正确的發音,“老夫姓楊,從太醫署退下來的,是楊老大夫,不是養老大夫。”兩者發音差不多,意義天差地别。
棗糕、楊老大夫,散熱湯劑,此情此景,真是蓦地熟悉,仿佛一年時光未過,她還是一睜眼,剛從衛家醒來的時候。那時候也是楊老大夫的聲音夾雜着丫鬟棗糕的詢問聲。
不,不止這些,還有那時候帶着幾分怨氣,被人強壓過來看她的衛家二小姐,這具身體的便宜姐姐衛瑤玉。
但這一次,沒有了,沒有衛瑤玉的聲音。她睜開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
坐在一旁診脈的楊老大夫被她突然坐起的動作吓了一跳,棗糕愣了一愣,随即反應過來,高興的上前抱住了她的手臂:“小姐,你總算醒了!”
少女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蹙起了眉頭。
“讓開讓開,小丫鬟讓開。”回過神來的楊老大夫把棗糕趕到一旁,上前替她診了診脈,複又歎道,“年輕人,身子骨就是好啊!”說這話時,楊老大夫頗有幾分感慨,“你這丫頭去年被青陽縣主打成那般都挺過來了,果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看四周,見除了個小丫鬟,沒有别人,這才捋了捋胡須,瞟了一眼女孩子:“需散熱是不假,可卻不是受寒引起。你一個小姑娘家,到底做什麽去了,會受了内傷?”
棗糕還未做到完全斂住自己的情緒,臉色驟變。
“爬上屋頂取風筝,不小心摔下來了。”女孩子笑道,朝他擡手施了一禮,“讓楊老大夫見笑了。”
取風筝?這個天放風筝?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比起入春時節,現在放風筝的可不多見。
楊老大夫沒有再問,且不說這放風筝的借口真假沒有人知道,隻有她自己清楚,就算當真是假的,那與他何幹?畢竟他隻是個養老大夫啊!
楊老大夫沒有再問,開着方劑:“你隻需好好休息休息,畢竟身體底子好。”罷了,忍不住又道,“如這樣好的身體底子,可不是誰都有的。”年輕時或許還會争一争醫術高低,盼着病人來,可年紀大了,看的也開了,對于一個大夫來講,知道這樣好的身體底子可不多見。
女孩子點了點頭,形容乖巧:“我母親和二姐怎麽樣了?”
“你母親沒有什麽大礙,隻是乍然受驚之下暈了過去。”楊老大夫說道,“至于令姐,性命無憂。”
“那二姐她……還能站起來麽?”女孩子認真的看着他。
楊老大夫收拾着自己的醫箱,聞言瞥了她一眼:“衛六小姐是個聰明人,還需要老夫回答麽?”
“她還未醒,李太醫在爲二小姐診治,等你身子好起來了,再去看她也不遲。眼下衛家亂成一團,你個内傷未愈的就不要瞎折騰了。”楊老大夫收拾完醫箱,背在肩頭,“就算你想做什麽,眼下也是做不了的。”
女孩子沉默了下來:“楊老大夫說得對。”
老大夫收拾完,開了藥方讓小丫鬟下去煎藥,人做完這一切正要走,隻是方才提步,便收了回來,捋了捋長須,回頭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楊老大夫看着我作甚?”
“衛六小姐可知是誰将你帶回來的?”
“誰?”女孩子掀了掀眼皮,似乎對此興趣不大。
“崔九公子一人将你帶回來的。”楊老大夫捋着須,眼神古怪的看着她,“而且還是他來請的老夫,你衛家府裏亂套了,太醫都去看令姐去了。九公子對你……還不錯。”
這老大夫年紀大了,但這八卦的興味倒是不比年輕人少。強調崔九“一人”帶她回來什麽意思?她那麽大一個人,又不是阿貓阿狗能拎着,自然隻能搭把手抱回來,看來這老大夫是想多了,對小輩的私事這般感興趣。衛瑤卿不以爲意,她沒有這些想法,至于崔璟,更沒有那個想法了,至少到現在爲止沒那個想法,這從他的眼神中還是看得出來的。至于後一句。“太醫都去看令姐去了”老大夫則帶了幾分憐惜。
這從她醒來之後,隻看得到棗糕與楊老大夫能猜的出來。二姐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她與母親李氏的事情自然先放到一邊了。不過看楊老大夫略顯憐惜的眼神,衛瑤卿也能想象的到自己當時的樣子。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一旁的小丫鬟棗糕一邊掉眼淚一邊照顧她,想想倒真看起來挺可憐的。
衛瑤卿倒不覺得怎麽,眼下二姐姐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她與李氏,家裏自然顧不上了,李氏是自己哭暈的,大概留個嬷嬷在身邊照顧,她是自己外出動手殺陳述受的内傷,再加上憂思緊張,疲勞過度昏過去的,這與二姐所受的相比确實都是小事了。
她又不是那種千方百計要争父母長輩寵愛的孩子了,還不至于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