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是人,不是鬼怪,沒有懼怕之物,背地裏下黑手,離他十步開外,不管暗器還是什麽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真正在江湖裏走過一遭才會知道這樣的人,其實這樣的對手,才是最難解決的。
如何跨越這落差極大的實力,殺了他?
陳述不懼,因爲方才一刀的試探,他已經看出眼前這個人不是他的對手。衛瑤卿也不懼,她既然會跟來,也沒有打算空手而歸。
她曲了曲腿,微微矮了矮身,這是一個借力的動作,經過這個借力,身法會更快。身體天生便是以身法見長,這是兩輩子都沒有變化的地方。
想到這裏,衛瑤卿不由松了口氣,好在還是個女孩子。若是她一睜眼,成了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以體力見長,且不說從一個女孩子變成一個男人會如何的讓她驚悚和不習慣,便說這身體構造的巨大不同,重新撿起武藝來,定然會多不少困難。
捏在手裏的銀針随着她借力沖來已經甩向了陳述。
陳述手裏的長刀揮了過來。
“叮”“叮”“叮”三聲,他腳下落了一排的銀針。
來人一手一刀,一對雙刀向他砍來。
使得是雙刀,卻不是尋常的雙刀刀法。不管江湖、還是戰場,都多的是這樣的人,有些人天生左右手靈活,可以各做各的,不受幹擾,所以不管左右手會皆執武器。
來人就是如此,不是尋常的雙刀刀法,招招直逼要害,看來是想殺了他了。
“你是喬環的人麽?居然準備下死手?”相比一聲不吭,認真動手的衛瑤卿,陳述顯然遊刃有餘。
那人絲毫不理會他,陳述輕哧一聲,一拳揮出,重重的打在了那人的身上。
而後,便見來人帶在頭上的草帽落到了一旁,像個破布娃娃一樣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痛呼。
方才這人一現身,陳述就發現了,此人身材看起來有些矮小瘦削,摔在地上,也沒有發出多少動靜聲。
痛呼過後,那人爬了起來,看着他。
眼下兩人相距并不遠,陳述能清楚的看到來人的容貌。是個半大少年的模樣,容貌清秀尋常,正看着他,似乎在想着什麽。
“沒見過。”陳述大量了他一眼,聳了聳肩,“既然如此,無冤無仇,若是喬環買兇,我可以出十倍的價錢……”
話未說完,那個半大少年模樣的人又同先前一樣,矮身借力沖了過來,手裏别的雙刀向他砍來。
“再試多少次還是一樣。”陳述後退了一步,一個轉身,如同先前一樣,未受傷的手執刀,而受傷一側的肩胛單臂出拳揮了過來。
一拳,少年又被打了出去,落地一滾,這是一個帶有保護性質的動作,保住自己落地的時候沒有受傷。
“我原本還以爲這留下的後手會是何等厲害,沒想到……”陳述搖了搖頭,執刀的手擡起,指向少年,“不過爾爾。我一隻手就能解決你。”
少年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并沒有出聲,而後再次向他沖來。
“都是一樣的,不會有什麽改變的。”陳述後退了一步,站定。
少年還是那樣就地一滾,爬了起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如此再三。
“喬環選了你作爲後手,就是最大的失策。”陳述說着,看着那半大的少年人再次沖了過來,挨了幾拳之後,整個人動作顯然沒有先前快了,嘴角也有些未擦幹淨的血迹,“還有,我看你一直想說話,你到底想說什麽?”
“最後一步!”聲音突然響起,不同于先前毫無特色的少年的聲音,眼下的聲音已然變成了女子的聲音,這女子的聲音倒是比少年的聲音好聽不少,最重要的是,有些耳熟,好似在哪裏聽到過一般。
陳述執手的刀對上少女的雙刀,内力相沖,這一次她顯然與先前的出手不能同日而語,陳述隻看到少女低了低頭,唇從自己的肩膀擦過,寒光一閃,一道銀針從她口中吐出,這是最近的距離,銀針刺入肉中,執刀的手一麻,女孩子卻沒有半分猶豫,一掌揮出。
陳述本能的向後退去,一切不過轉眼之間,胸口刹那間一涼,什麽東西濺到了臉上,陳述擡手,銀針上淬了藥,雖然不是什麽見血封喉的毒藥,但手臂麻痹,動作慢了不少。
他擡手摸了摸濺到臉上的東西,黏膩膩的,熱乎乎的,帶着腥氣,是血。
血哪來的?他看向對面的半大少年,哦,不,少女,他記起那個聲音了:“你是衛……”
“是我。”少女沒有解釋爲何現在應該遠在長安城的自己會出現在這裏,咳了幾聲,嘴角還時不時有血迹滲出,看來即便受傷之下的自己揮出的幾拳,也讓她受了不少的傷。
“你武藝當真是名不虛傳,即便我用不少内力護住了心脈,可還是受了點内傷。”少女臉上也濺了不少血,雖說經過了易容,可她眼底的光彩看的出很高興,“單論武藝,我打不過你;你這樣的人煞氣深重,陰陽術的手段對你這種人來說也會遜色不少,幫不了太多的忙。”
“但是你方才逃出來時已經受了傷,你站在原地,用一樣的姿勢對付我,實則是有傷在身,不得已爲之。”少女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咳了兩聲,“我挨你第一拳我就發現了,否則,你爲何不趁着将我擊飛的功夫補刀,将我殺了?”
“以身誘敵,必要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你說的不錯,所以,我便學了一學,挨你這一拳,我能确定你的傷真的不輕,換言之,我有殺你的機會了。”
“你每動一次手,又怕讓我看出破綻,便需借力,這一點,同我向你動手時需借力沖來時一樣的。你的轉身就是借力,轉一次,後退一步……”
陳述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沉的,是那銀針上的藥的作用麽?這少女也忒啰嗦了,說個沒完沒了的,他張了張嘴,想要打斷她的話,隻是一張嘴,喉中一股腥甜忍不住噴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
少女的聲音迷迷糊糊的傳來。
“一共五步,你将全身的内力都集中在與我相抗之上,又确定四周無人,我沒有幫手,因此,你的背後就是最大的破綻。而這裏,呵……”
陳述隻覺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垂下了頭,形狀遒勁奇巧的樹枝自胸膛穿過,老樹的樹枝堅硬,枝頭尖尖的,彷如一支天然的利器,穿胸而過。
少女的聲音仿佛隔了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管你們想要什麽?與我無關!這是你欠我張家的一條命,該還回來了……”
他再也聽不到了,因爲,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