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明,你若覺得我李修緣坐不上這個位子的話,大可到陛下面前說去,也好過在這裏找事!”李修緣的聲音突然響起,這些話再加上臉上的表情,顯然已經動怒了。
胡克明不明所以,看着盛怒之下,李修緣那張清俊的臉都有些扭曲了起來,他更是一頭霧水了。他方才的話難道還說不得了?沒見被說的人自己,那個女孩子都沒有半分生氣嘛!李修緣生什麽氣?
有病!胡克明脾氣并不小,否則當日李修緣接任天師,他就不會将事情捅到明面上來。他一步跨上前,擡手拎起李修緣的衣襟:“李修緣,你他媽有病啊?現在在提她的事情,跟你的位子有什麽關系?是你在找事吧!”
“胡克明,你一貫如此,自我坐上大天師之位以來,數次對我發難,承蒙你多多照顧了。”
“老子是對你不滿,但那都什麽時候的事情了。你李修緣原來喜歡翻舊賬啊,你喜歡翻,老子便陪你翻。倒要問問你,你這位子怎麽來的?一家老小都出事了,就你一個沒事,你以爲你李修緣是什麽東西?是枚銅闆還是張銀票啊?”胡克明一擡眼,看到對面的少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仿佛也被逗樂了一般,受到鼓舞的胡克明接着說了下去,“因爲沒人跟錢過不去。”
這胡克明打趣的手段還是不錯的,若是放在茶館說書先生那裏,怕是要引得哄堂大笑的,但這裏是陰陽司,除了衛瑤卿之外,倒沒有人笑,就算忍不住想笑,也低下了頭,不讓旁人看到。
李修緣氣的渾身發抖,但好在還記得是在陰陽司,還有正事要辦。便幹脆轉過身去,背對衆人,幹巴巴的出聲了:“雖然人數不足,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做。梁妙真,你跟柳離留在陰陽司收消息。扁問、柳靜海,你二人去肅州,除了疫情之外,肅州地界不太平,有數個城池發生孩童失蹤的事情,應當是有鬼物趁着中元節陰氣上漲出來爲禍百姓了,你二人盡快辦完事情,盡早回來;秦越人,你留在長安,他們既然能對青陽縣主下手,那麽其餘皇室中人亦有可能,這些天你必須走訪可能受到民間陰陽術士禍亂的朝中權貴……”李修緣一一交待了一番,到了最後,終于說到,“衛……衛瑤卿,陰陽司待命。”
李修緣說罷便大步穿過人群走了出去。
又是待命啊!少女雙手環抱在胸前,朝領命留在長安城做事的胡克明笑笑,轉身準備離開。
“喂!”才提步,便有人一巴掌拍了上來,女孩子仿佛站不穩一般晃了晃,巧巧與那一巴掌原先想要拍在她肩頭的手錯了過去。
晃身之後站定,少女側身朝來人打了個招呼:“胡天師。”
原本氣勢洶洶想要發問的胡克明卻有些發怔,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呆呆的。是巧合麽?他當然不會在這時候動手傷人,但方才那一巴掌拍在肩頭叫住人的動作力道并不小,雖然不至于傷到人,但也足夠叫她痛的龇牙咧嘴了。可她偏偏沒站穩,一巴掌拍了個空。
“胡天師,有事嗎?”少女笑嘻嘻的問道。
“哦。”胡克明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狐疑的看着她,片刻之後,雙手背到了身後,開口問道,“你幹嘛去啊?”别看他是個大老粗,但他點煞之能多以斬殺惡鬼爲己任,這需要極其厲害的武藝身手,所以在身手之上,他是極有自信的。可以說這是他之所長,平日裏下了不少功夫。不過,正是因爲下了不少功夫,所以他才清楚要躲過方才那一巴掌需要多厲害的伸手。當真是巧合麽?胡克明警醒了不少,原本苛問的話也變成了一句“你幹嘛去啊?”這句話再尋常不過了。
“去禦膳房。”少女變戲法似的掌心裏多出一塊不規整的銀角,看着像是絞下來的。銀角在白皙的掌心裏抛來抛去,另一隻手摸了摸肚子,“起來晚了,腹中饑餓。”
這……簡直是光明正大的混日子啊!胡克明瞪着她看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有發作,轉身大步而去。
走到禦膳房,禦膳房門邊還站了兩個小宮女,手裏捏着絞開的銀子,伸長腦袋看向裏頭。衛瑤卿也走了過去,站在兩個小宮女的身後。所以說啊,不管走到哪裏,什麽地方,什麽人,這好口舌之欲的人哪裏都有,這皇城自然也不少。
做大菜的禦廚不在這間屋子,在裏屋,這間屋子裏的多是打下手的小太監。小太監早做慣了這等事的,把禦廚做多的菜肴點心或者做錯的,貴人忌口的菜肴端出來,好口舌之欲的人多數沒什麽忌口,給了銀子,端着點心菜肴走了。
即便是站在這裏,香味還是能湧入鼻間,衛瑤卿将絞下來的銀子遞了過去:“随便拿些點心來,就着茶水吃。”小太監接了過去,也不是那等沒眼色的,看到她身上的官袍,便多問了一些有沒有忌口之類的話。
衛瑤卿吸了吸鼻子:“沒有忌口……呃,好香,我聞到了糖醋裏脊的味道,還有櫻桃肉、松鼠鳜魚……咦?這菜都是甜的,該不會裴……裴先生來了吧!”
小太監由衷的佩服道:“大人,你鼻子真好,那麽多菜裏頭都能聞出來。可不是麽?裴先生今日要來,先生喜好的與貴人不同,所以得準備一些不同的。”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長安之地多數人并不偏好甜食,禦膳房的廚子自然按照長安此地的口味來做,難得有好甜食的,也沒有那等資格讓陛下親自讓禦膳房加一名專爲他做菜的禦廚的。
面子真夠大的!接過小太監遞來的點心。衛瑤卿感慨着回了陰陽司,裴宗之來不來,真是去禦膳房聞一聞就知道了。
偌大的陰陽司人又走空了,梁妙真和柳離到陰陽司的後殿去煉丹了,大概是煉一鍋新丹藥,各種材料在煉丹爐裏發出了噼裏啪啦仿佛要炸開的聲音,也不知道煉了什麽丹藥,動靜那麽大?在前殿門口坐着的衛瑤卿腹诽。
耳朵裏聽着煉丹爐裏傳來的聲音,有人向着陰陽司來了。衛瑤卿向來人擡了擡手,算是打了招呼:那個禦膳房聞一聞就知道要來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