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還在驚疑發愣間,方才出聲的人再次開口了:“這裏是小走水,火自滅了,那長安府衙卻是大走水,聽說停屍房都燒了起來。”
這話一出,成功的引來不少圍觀者的驚呼:“真的假的?那裏頭的屍體可怎麽辦?”
“不知道呢!”那路人感慨道,“聽說停屍房裏頭放滿了冰塊,按理說不會走水才是啊!”
“就算走水,那冰化成水也燒不起來啊!”
“那奇怪了,怎會走水?”
“不知道呢!我到的時候火燒的正旺,看着半邊天都燒紅了,不少人在救火,後來火是撲滅了,不過府衙聽說燒了不少東西,不過萬幸人沒有事。”
“人沒有事就好。”
“何青天大人人好,老天保佑,自然不會有事。”
……
閑聊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王會仙也聽到了,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直覺告訴她這裏頭有事。府衙大走水,她這裏小走水。思索了片刻,無果的王會仙一回頭,卻見方才還漫不經心同她裝模作樣的少女正一臉嚴肅的聽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王會仙想了想,擡手找來人低低吩咐了幾句。因着離那女孩子近,而她又不好太過刻意,是以隻是一旁踱了兩步,這才低聲開口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個女孩子隻是擡了擡眼皮看了看她,而後又低下頭百無聊賴的玩手指了。看樣子仿佛隻是被她突然的動作驚了一驚而已。
王會仙暗自安慰自己不要大驚小怪的,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
……
長安城王家祖宅正中是一條人工開槽的月牙形湖泊,圓月的照映下像塊月牙形的銅鏡亮堂堂的,正中是一口泉眼,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月牙尾尖處還放了一塊鎮石。
可見此景不僅美,而且還是經過名家高手指點,不管其形還是風水之上都甚有講究。
月牙之内是一座寬敞的大堂,堂内寬闊,分了六七間,懸挂着紗帳,正中鋪着席子。雖說比起王家祖宅隻是一隅,但夏日,在這裏小憩休息,三面環水無疑是十分舒适的。
而王老太爺早在天熱起來的時候就搬到了這裏,夜晚時常在此地入睡。
王老太爺沐浴洗漱過後,草草的翻了翻案幾上堆放的書冊,就興緻缺缺的打了個哈欠。人年紀大了,偏好早睡,所以,雖說不過亥時,他便準備去一旁的長榻上歇息了。
腳步聲便在此時響起,自遠極近而來。黑夜裏寂靜無聲聽起來十分清晰,當然這其中還有來人刻意加重腳步的意思,便是爲了提早提醒他。
王老太爺坐回席上,看到王栩在小厮的引領下過來了。
小厮退下,年輕人站在廳堂外躬身行禮:“祖父。”
“什麽事?”大晚上的有什麽事?王老太爺暗道。
“會仙閣派人過來了。”
“會仙閣?”王老太爺神情略帶了幾分詫異,頓了頓,開口道,“你進來說話。”
王栩走入廳堂中,迎面而來的風夾雜着泉水的清氣,有一種心曠神怡之感,他不由感慨了一聲:“真是好地方,三面環水。”
可不是麽?月牙形的湖泊環繞住了這隔了六七間的大堂,可不是三面環水?
王老太爺披着頭發,倒沒有在意這個,隻是有些不解:“這會仙閣是崔家的産業吧?與老夫何幹?這會仙閣的人走錯路了?要去崔家結果來了我這裏?”
“路自然不會走錯,而且栩相信會仙閣一定同樣派了人去了崔家。”
“怎麽說?”
“正好探子也回來了,我便問了問,”王栩便将會仙閣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總之,那老鸨便來尋祖父了,我看那老鸨是知曉祖父會喜歡看衛六惹些小麻煩,順帶踩上一腳,所以特意來知會一聲。”
王老太爺發出了一聲輕哧,而後搖了搖頭:“這開青樓的老鸨果然是個人精,看那丫頭不傷筋動骨的倒些小黴,确實能叫人開心,胃口都能好上不少。誰讓那丫頭平日裏總那副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越是這樣的人,看她跌倒越是開心。”
“那祖父要不要去?”王栩問道。
王老太爺冷哼了一聲:“這件事情确實是老夫想看的,但老夫不喜歡有人揣度老夫的想法。多大點事?值得老夫親自走一趟?不去了。讓個管事去,這件事情你去辦吧,總之這一次,老夫就不落井下石了,沒得讓崔遠道那老兒的人看熱鬧。”
王栩會意:“孫兒明白了。”頓了一頓,又想了想道,“對了,祖父,今晚長安城裏還發生了一件事。”
“何事?”
“長安府衙走水了。而且巧的很,衛六前腳剛從長安府衙出來遇到追殺,後腳長安府衙便走水了。”
“喲,好巧!”王老太爺聽得津津有味,睡意全無,“何太平找她什麽事?”
“倒是不曾聽說,不過應當與芙蓉園發生的事情有關。倒不是說何太平忍不了,而是味道這種東西又壓不下去,根本沒有辦法藏。”
“芙蓉園啊!”王老太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着案幾,這是他想事情時最喜歡的動作,“芙蓉園的事情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裏頭至少牽扯到了好幾撥人馬。”
王栩安靜的聽着王老太爺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的嘀咕。
半晌之後,卻見王老太爺笑了:“七郎,你說好笑不好笑?青陽這丫頭活的時候攪的長安城雞犬不甯,死了還能引起那麽大的轟動,也算不枉此生了。”
王栩默然的應了一聲。
不枉此生在平日裏絕對是褒義詞,但眼下放在王老太爺的口中,卻有些諷刺。
這樣的不枉此生,也不知道青陽縣主本人是不是滿意?
……
……
亥時的黃天道依然熱鬧,人頭攢動,街上的商鋪前懸挂着燈籠,夜裏遙遙望去,亮如黑夜中的銀河星子。
看熱鬧的百姓已經被強行驅逐了,有不明所以的路人途徑會仙閣附近不由略略駐足,以往站在門口倚門賣笑的老鸨不見蹤影,也不見倚樓探出頭來抛着媚眼的青樓女妓。取而代之的是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幾乎人人都闆着臉守在門口。
“這會仙閣是犯什麽事了麽?”有好奇者忍不住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