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因着涼亭中的兩個少女太過顯眼,以至于讓人本能的忽略了那一行宮婢。
似乎是兩個極其要好的少女,其中一個如同那等大街上時常能見到的要好的女孩子一般,勾着閨蜜的胳膊,撒嬌一般挂在另一個身上。
另一個隻是微微側了側頭,身形站的筆直,并沒有回應,與一般女子不同的是,她身着一身修腰的官袍,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飒爽之感。
日光熹微,禦花園裏正是最美麗的時候,繁花似錦,随意一瞥,皆是美景,但不知道爲何,這裏站着的兩個少女卻引得幾個打雜小太監不停的回頭觀望。
人若足夠出衆,自成美景。
……
……
“我也不想要學這些。”對眼前這個少女,安樂公主沒有自稱本宮,而是看向少女略淺的瞳色,開口了,“我想學你所學,想請你教我一身本事。我安樂此身隻真正拜你一人爲師。”
“公主。”少女歎了口氣,一隻手抱着聖旨,另一隻空着的手攤開,掌心朝上,白白淨淨,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我除了陰陽術,沒有什麽可以值得稱贊。”
“那就把我教成第二個你,一個不會陰陽術的你。”安樂公主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我不想做個普通的公主。”
話雖然說得隐晦,但眼前這個她所見過的最聰慧的少女怎麽可能聽不懂。她垂下眼睑,松了松被拽住的胳膊:“公主,金枝玉葉的公主已經得到很多了,貪心了很有可能會挨打哦!”
安樂公主看着她,眼神清亮:“與其仰起鼻息,不如死了。”
“我不會看錯人的,我相信我沒有看錯人,你是我見過最有本事的人,雖然你的年紀甚至比我還小。”安樂公主說道,素手芊芊一指指向宮外,“當然我知道,長安城能與你比肩的人定然是有的,譬如那些大族的族長,但那等年紀,那等身份,又怎可能會與我一個公主深交?”
也沒有哪個大族的族長會放着皇子不管同一個看似除卻聖眷什麽也沒有的公主打交道,除了她。
“我想要你教我爲人處世之道,我想要你教我……”安樂公主聲音壓得更低了,低低的說道,“如何做個君王。”
“你是女子。”少女臉上笑容不變,仿佛女兒家說着悄悄話,但是口中所說卻是驚人,“從出生起,就決定了,你兄弟皆在,無緣那個位子。”
“大楚有帝姬,有過女子爲君。”
“那是在皇室無男子的情形之下。”
“那麽若是我的幾個兄長讓父皇大失所望,或者由于這樣或那樣的緣故不能問鼎帝位呢?”
“奪嫡這條路不好走,路上皆是荊棘。”
“再難我也想試一試。”
“你現在手中有何籌碼?”
“你啊!”少女笑了笑,道,“當然,我不會讓先生白白助我的,我會替先生完成心願。”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衛瑤卿擡頭看向眼前笑的天真燦爛的安樂公主。
禦花園中,正值最好年華的少女低着頭說着女兒家的悄悄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不少經過的宮婢太監皆匆匆行過,沒有人覺得有何不妥。
“我不知道先生與張家有什麽關系,但是我會想辦法助先生爲張家平反,爲張家奪回榮光。”安樂公主低聲道,“雖然這死後的榮光有些缥缈,但我覺得先生應當是在意的。”
衛瑤卿垂下眼睑,沒有說話,而後聽安樂公主又在她耳邊說道:“此事非一日之功,兄長去了,我外祖手裏有一些人,我可以用。”
“當然這些人隻是外祖交給我防身所用,但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話,能把這些人變成一把開鋒的刀,所向披靡。”
“公主,這真是一個大難題啊!”少女揉了揉眉心,臉上笑容卻未淡去,似乎有些無奈的看着她,“真的很難啊!”
“就是因爲太難,我才相信隻有先生才能助我。”安樂公主眨了眨眼睛,“今日,先生不需要答應我什麽,隻消考慮一二,往後再給我答複便好。”
安樂公主說着輕歎了一聲:“我可以等,我最不缺的就是忍耐。那三年階下囚我可以忍得,這一路奪嫡,我更能忍。”
日頭見高,已至午時。太陽照的人有些睜不開眼,衛瑤卿恍然,她從南疆帶回了三個人。一個仁善的老好人太子讓明宗帝痛苦自責,一個陰翳不定的延禧太後和一個忍耐力驚人志在奪嫡的公主。
這就是她從南疆帶回三個人。
這三個人的存在,絕對會影響到大楚的未來,即便不消算國祚之術,她都已經确定了。
……
……
從宮中走出來的時候已是申時了。人走在熱鬧的黃天道上,天邊晚霞浸染,衛瑤卿難得的神思恍惚了起來。
平心而論,安樂公主确實給她出了個難題,甚至可以說是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在兄弟皆在的時候同她說,她一介公主想做帝姬,将來位登大寶。
女帝啊!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國之儲君自小就要開始教導了,縱然安樂公主在公主中算的聰明,也時常跟在太子左右,但偷師所學,與夫子名正言順所授到底是不同的。
不過那是名正言順的儲君所要學的,一國公主想位登帝位,走的本來就不是一條尋常的路,自然不能用尋常的方法,也不能找尋常的人。
所以,安樂公主會找她。老實說,安樂公主是個聰明的女子,但離能位登大寶的女帝還相差甚遠,不過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個憑借自己已經能夠站穩的位登大寶的女帝,必然心志手段無一不缺,老實說若是這樣的人來找她合作,她未必肯同意。
真正成熟厲害的帝王必然精通帝王權術,帝王權術很多時候都是無情的,那麽再重要的臣子在必要的時候也是可以犧牲的。
她不想要一個這樣的帝王,她甯願要一個尚且不合格的公主,所以,這一點安樂公主倒是與她所想不謀而合。
……
“喂。”一顆松子砸到了腦袋上,有點疼。她伸手摸了摸額頭,其實她已經察覺到松子砸來了,也本能的避了避,但是來人的出手速度很快,所以避之不及,她還是挨了一記。
是個高手。
她轉頭看向動手之人,一段時日不見的黃石先生在朝他招手,一旁的裴宗之手裏還有一把沒來得及吃完的松子。
證據确鑿。裴宗之動的手。
“你們來了啊!”衛瑤卿看向這兩個人,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