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大丫頭不在長安。”王老太爺食指無意識的在一旁的案幾上輕叩。
這是王老太爺想事情時會不由自主帶上的小動作,衛瑤卿對這個動作已經很熟悉了。
“之前滞留在并州城驿館還是年前的事情了,說是路上受了傷,養傷不便挪動。”
少女伸手略了略額頭上的碎發:“這就是借口了,若是想走,早回到長安了。太子那等狀況都回長安了,又何況她?”
“不錯,而且滞留并州城的不止她一個。”
女孩子眼珠轉了轉,似乎是在很認真的回憶,半晌之後,想了起來:“陳善。”
王老太爺點頭:“沒錯,陳善。”
“那就要看是薛大小姐不想走還是沒法走了。”女孩子支着下巴晃了晃身子,“不過,她再厲害,就算是我也不能遠在并州,指揮着長安的一舉一動,所以,可以暫且放到一邊不去顧慮。”
王老太爺點頭。
“懷國公府同陳善有關系。”少女靜默了片刻,正色道。
王老太爺翻了個白眼:“傻子都看得不出來。”
少女不以爲意,繼續道:“關鍵是什麽關系?到底是主動的還是被脅迫的!”
王老太爺臉皮抽了抽:“你再說廢話,仔細老夫将你趕出去。”
“那好吧!”少女歎了口氣,攤了攤手,“我同懷國公府沒有深交過,除非做一回梁上君子,夜探懷國公府。”
王老太爺笑了笑,臉色沒有什麽變化,隻是等欣賞完少女難得一見的唉聲歎氣的表情之後,才從袖中又取出一封信,放在上挑了挑眉。
女孩子看的愣了一愣:“這是什麽?”
“有人寫了一張狀紙投到了長安府尹何太平的門前,”王老太爺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袖口,站了起來,“當然,才投進那封狀紙就被人取走了。”
“但是不巧的是遇到我王家的暗衛了,所以狀紙被調包了。”
“要看麽?”王老太爺晃了晃手裏的狀紙,語氣中不無得意,“這叫做姜還是老的辣。”
這老太爺一把年紀了,越活越像個孩子。衛瑤卿感慨了兩句,連忙說了兩句恭維的話,這才從王老太爺的手中取走了狀紙。
狀紙的内容很簡單。
是一個仆人代替懷國公世子夫人寫的狀紙,告世子軟禁她十五年的消息。
十五年?女孩子看的有些詫異,拎起那張狀紙:“這是真是假?”
“若沒有老夫插手,這張狀紙早沒了。”王老太爺把狀紙壓在桌上敲了敲,“投狀紙的仆人估摸着也被處理了,至于那位懷國公世子夫人的情況也難說的很。”
“要查懷國公府,這不是借口麽?”王老太爺很是得意,“怎麽樣?”
女孩子豎了豎拇指:“還是老太爺高明!您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那是自然。”王老太爺順口接了一句,随即變了臉色,“你怎麽罵人呢?”
什麽叫不是省油的燈!真是的。
女孩子嘻嘻一笑:“書讀的不多,典故用的不好,老太爺見諒。”
“那就不要亂用。”王老太爺說道,指了指桌上的狀紙,“諾,這狀紙,你去帶給何太平吧!”
“爲什麽您不去?”少女訝然。
“左右你這個人天怒人怨,得罪的人不少,也不怕這一個了。”王老太爺攏了攏衣袖,“再多得罪一個也無妨,不像老夫還要面子的。”
女孩子撇了撇嘴,嘴裏嘀咕了幾聲,拿着狀紙走了。
王老太爺心情極好的在原地哼着,聽着她罵着“爲老不尊、老奸巨猾”走遠了。
女孩子帶着那個呆呆的不怎麽機靈的婢女離開了,戲台上的戲子再次走上了台,後輩子侄也相繼走到王老太爺身邊身後落座了。
台上演太子的戲子在痛哭流涕,唱着“父恩無以爲報”,王老太爺哼了半晌,忽然招手,喚來了管事:“你說老夫遇到這死丫頭是不是就有點不對勁啊?”
管事愣住了。
“怎麽她越罵我越高興呢!”王老太爺搖頭直歎,“一定是這臭丫頭給我下了什麽手段,去弄點辟邪的東西來,給我帶着。”
管事不得已應了一聲,心道是老太爺您自己高興啊,跟邪不邪沒有關系,更何況有龍牙在側,什麽邪物能入侵。
……
……
從王家宅邸出來,棗糕還跟在她的身後,衛瑤卿歎了口氣:“難得的一個休沐日啊,還得跑來跑去。”
雖然是感慨,但還是去了府衙。
進門的時候正撞見了站在門口提着刀守着的六安。
“六安。”少女咧嘴,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六安吓了一跳,頗有幾分受寵若驚的回頭看了看,眼見四下無人,她确實是在跟自己說話,這才抓了抓後腦勺,朝他點了點頭。
“你家大人呢!”
六安指了指後衙的方向,等到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而那一主一仆腿腳利索,已經去了後衙,六安連忙追了上去。
“等……等等!”
“什麽事啊?六安!”少女叉着腰,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手揮了揮,“我找你家大人有事。”
“得……得我先禀報,你……你才能進去。”
“那是一般人,我是你家大人的熟人,我就不用了吧!”少女不以爲意的揮了揮手,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六安,你去一邊玩去!”
這哄孩子的語氣,六安臉色漲的通紅,伸手攔住了她,不讓她繼續向前。
這裏的一通鬧騰倒是沒有持續多久,因爲動靜引起了何太平的注意,他從裏屋探出頭來。
女孩子笑嘻嘻的跟他打了個招呼:“何大人,許久不見了。”
“衛……衛六小姐。”還當真是許久不見了啊,何太平不知道爲什麽額頭上竟冒出了不少冷汗,似乎本能的有一種麻煩事要來的感覺,腳釘在了原地,看向那個笑的燦爛的少女,“什麽事?”
“送封訴狀。”少女笑嘻嘻的把訴狀遞了過去。
何太平伸手接過了訴狀,看了她一眼,什麽訴狀她要親自送?隻是這一低頭,越看越是心驚,待到看完,這才擡頭,有些恍惚的看向面前的少女: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真是一件大麻煩!
但再燙手的事情,他何太平也得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