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愣了一愣,身爲大楚朝廷命官,又是三品的中書令,衛同知極少會摻和後院的事情,這還是他頭一次表現出了如此明顯的厭惡之語。
小人?黃老夫人吓得抖了抖,但長久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她很快的就找到了反駁的話語:“你……你身爲朝廷命官,陛下仁孝,你……你卻目無長輩,我要去……去……”黃老夫人轉着眼珠,顯然已經緊張起來了,“我要去告官!”
“哈?”“告官”這個詞一出,衛君甯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了,“怎麽自從我六姐告官之後,什麽人都想去告官了?不過告訴你們,自古告官的人不少,但除卻有我六姐告官能赢得了官之外,其餘的小爺這些天還沒聽過呢!”
衛瑤玉和李氏連忙捂住了衛君甯,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而後又使了個眼色,“你别胡鬧!大伯來了,此事讓大伯做主!”
“我……”
“你什麽你啊!”衛瑤玉瞪着他,“不然等六妹妹回來,将今日的事情告訴她,仔細六妹妹不扒了你的皮!”
衛君甯撇了撇嘴,原本準備的一大堆話默默地吞了下去,六姐,他還是害怕的。
陳工制住了衛君甯,衛瑤玉松了口氣,看向那邊的衛同知和黃老夫人。
“告官?”衛同知冷笑,“你且去告啊!”
“天地君親師!”
“太子殿下病重,有爾等不知輕重的婦人竟然還在太子殿下身上打主意!”
“别說六丫頭的功了。”
“等着誅九族吧!”
“你自要尋死與我何幹,但不要拖累我衛家一家。你當真要帶着你身後那一對丫頭去自薦盡管去,且先寫下契書,從此與我衛家毫無幹系,九族之外亦無幹系,上至公堂。我衛同知保證不攔着你們!”
這般嚴肅的模樣看的黃老夫人一吓,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衛同知揮了揮手,似乎也不耐煩再與她們說話了,直接讓人把人“請”了出去。而後,這才看向滿院穿着素淨的主子下人,點了點頭:“不錯,如此最好了。”
“你們聽外頭那些說書人說着如何精彩,真實狀況隻會比這個危險百倍。六丫頭用性命拼來了一個大功,我衛家不需出生入死就能同享殊榮,更該謹言慎行,不負她這一番出生入死之功。”衛同知說了一聲,擡手,“都散了吧!以後外出小心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看着我衛家呢!”
說罷這話,衛同知上前攙扶住了周老夫人:“母親,我扶您進去。”
周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這個舉動,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兒子恐怕是有事與她要說,便點了點頭,走進了主屋。
“好了,現在沒有别人了,說吧!”周老夫人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向這個讓她驕傲的兒子,歎了口氣,“需要母親怎麽做?”
從年幼時她告訴兒子該怎麽做,到現在兒子來告訴她該怎麽做。這就是幾十年的光陰所造,她老了,她的兒子卻還正值壯年,如今的她需要做的就是配合。
衛同知笑了,臉上的神情有些柔和,他知道這些年母親過得不容易,也知道母親的堅毅和要強,更知道直到如今,母親還在撐起這個家。如果不是六丫頭的出現,還會一直這樣下去。
“母親,我想要做到父親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衛同知開口了,對于父親的所作所爲,沒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但一切都過去了。
“我想讓衛家在長安城真正的站穩腳。”
“我想讓衛家發展成真正的簪纓世族。”
“我想讓百年後,長安城權貴中也能提到一個‘衛’字。”
“我想讓母親擔起一個更響亮的诰命。”
“以前不可以,但是現在有這個機會了”
……
周老夫人默然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衛同知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六丫頭有她要做的事情,但她要做的事情與我等想要的事情不謀而合。”
“現在名聲鼎盛的崔王謝三家當年起家時先祖也不過是無名小卒,所以這一切并非不可能,單看你怎麽去做了。前人要開創基業,總是難得,但人這一輩子,總該有些事情要做,我想做這件事情,想請母親給我一個準話。”
周老夫人沉默了許久,開口了:“六丫頭知道麽?”
“應當知道。”衛同知沉默了片刻,開口了,“她現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在爲我衛家的将來做準備。”
“等到太子殿下……去之後,陛下應當就會提及六丫頭的封賞,進陰陽司是闆上釘釘的事情。六丫頭是什麽人,母親比我更清楚,我相信她能從裏頭出頭。”衛同知看着自己的雙手,不知爲何,竟然有些緊張,“若是……有朝一日,她真成了大天師,那必然爲天子近臣,我衛家要從現在就開始謀劃了。”
“如何謀劃?”周老夫人問道。
“君臨會參加下一屆的科舉,雖功課比不上最優秀的兒郎,但科舉上榜不成問題,他可走文職;君甯這孩子性子未定,但有不少人同我說過,他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他怎麽行?”周老夫人聞言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君甯是什麽人?就算是個練武的好苗子,讓他上陣殺敵,是要出事情的,就他那腦子,你就算讓他再長十年都不行。你二弟那一家子的聰明勁兒都移到六丫頭一個人的頭上去了,什麽時候分出一兩分給君甯,他也不會這樣。”
雖說是恨鐵不成鋼的抱怨,但衛同知還是忍不住笑了,而後正色道:“君甯不行就二弟,二弟在匠作監給董大師打下手,董大師很是看重。”
“這等下九流的匠作監不是入不了權貴的眼麽?”周老夫人想了想道,“那有什麽用?”
“等閑的手藝人自然不行,”衛同知卻似是早有準備,“别忘了,有六丫頭啊!”
“若是六丫頭真成了……大……天師,皇陵選址是陰陽司的事情,皇陵的建造就不是了,我衛家由此便能發迹了。”
周老夫人聽得膽顫心境:真是如此危險又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