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相看着對方,許久無人說話。
半晌之後,倒是陳善率先笑了,擡手:“坐下吧!”
他今天當然不是白來的,而是隐忍多年的不快終于要一掃而光了。
“先帝文治武功不如何,但是猜忌拿捏屬下卻是一等一的厲害。”陳善旁若無人的說起了已經故去的先帝,“沒有先帝臣也不會遇上娘娘。”
“我陳善自诩從來不是什麽好人,當年從軍,軍功起家,情同手足的義弟離我而去,我便獨自一人建功立業……”
延禮太後冷笑:“你要的不僅僅是建功立業吧!”
“是啊,當然不。”陳善并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不止一個相面高手說過我有帝王之相。”
“那也要有帝王之命!”延禮太後眼中冷意更甚。
“說的不錯,”陳善撫掌而笑,“所以,那我就自己去建功立業。”
那時的他大抵是人生中最得意的時候,少年将星的橫空出現震驚了整個大楚,戰馬上立下了赫赫戰功,就如現在的那個女孩子一樣。雖說一個是将星,一個在陰陽術上有造詣,卻一樣是在極小的年紀就橫空出世,震驚朝野。
“然而臣子功高便會震主,每一個功高震主的君與臣都不相同。”他陳善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不是那等胸懷天下,忠肝義膽的人;而他的君也不是什麽善人,本事沒有多少,卻動了壞心思想要拿捏住他。
他陳善一生運氣尤佳,彼時,陳王叛亂被定,君王想要卸驢殺磨,南疆事起,由此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所謂将星是不僅與将領本人有關,還與時勢有關。
但如此就這麽簡簡單單的放他離開卻還不是不能叫先帝放心,所以,先帝就做了一件事。
金殿之上爲少年降臨接風洗塵的背後藏着陰謀,即便他如何小心,卻還是中了招。稀裏糊塗的睡過去,醒來之後,身邊多了一個女人,一個長他不少年歲,彼時正是風情滿滿的女人,這是皇帝的妃子。
他吓的魂飛魄散,匆忙想要逃離,卻被人押了回去,而後是君主的痛心疾首,原本要被處以極刑的他因爲君主的“愛才”被破例放了出來,當然這其中少不得一番侮辱。
那大概是他陳善一生中最狼狽不堪的時候。
他本不是蠢人,這樣連番出現的問題讓他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而要走出這個圈套,反敗爲勝的關鍵他找了許久,居然在這個女人身上。
其實先帝沒有看錯,延禮太後這個人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所以對延禮太後他并沒有多上心,否則也不會讓延禮太後來做這樣的事情。
原本是假事,但在他的刻意誘導下成了真事。再稍稍虛與委蛇,這個女人尋求刺激,便當真聽話了。
從原先的厭惡到後來的習慣再到之後的試探套路,偷偷換成自己的人,這一步他在外建立軍功,以西南侯的稱号站起來時,于内也在慢慢的蠶食皇室内部的秘密。
越接近皇室内部的秘密,也越發發現大楚建立時,當年開朝者爲這些大楚李氏的後輩子孫做了多少。更是堅定了他想要做個如此的開朝帝王的想法。
與這樣的陰毒婦人同床共枕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所幸最後一個秘密已經到手了。
陳善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保養得體的陰毒婦人,還是那般溫文爾雅的語調,說着:“阿禮,最後一件事,将二弟換回來就好了!你我從此就兩不相幹了!”
“呸!”延禮太後尖叫,“你妄想!别忘了,哀家是太後,是天子的生母,就算李明宗他知道不是,他也要在天下人面前承認,不然就是不孝!你敢動我,我就說你逼迫哀家!”
“天子生母?”陳善冷笑,“不是先帝這樣糊塗的君王也不會玩出這樣的把戲!你自願獻身助先帝污我聲名,先帝這才将陛下的名字刻在你的名下吧!”
頓了頓,陳善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這把戲,還當真隻有先帝這樣的人才幹得出來!倒是把如今的大楚皇室搞得一團糟!”
而後不理會延禮太後的尖叫,陳善又繼續道:“你這些年将陛下逼迫至此,他恨不能啖你肉,飲你血,抽你筋,将你挫骨揚灰,你何來的自信陛下會繼續容忍你?”
“你瘋了!”延禮太後向後退着,驚慌失措的看着他,“你不是說隻要哀家拿捏住陛下,陛下就能……”
“阿禮,你是不是年紀太大忘記了?”說到年紀太大時,他很清晰的看到美婦人臉皮上的扭曲,到底是那麽多年的枕邊人,他心裏清楚如何才能刺激到眼前這個美貌的婦人。
“你這些年做的事情哪一樁不是我教的?”陳善笑的還是那般儒雅,隻是多了幾分不知名的快慰,“陛下快忍到頭了,延禧太後也在回去的途中,你大可以回去向他們哭訴你我已經交惡,看他們如何對你!”
延禮太後眼珠轉了轉,額頭上冒出了一頭冷汗,她當然知道此事不可行。事到如今,隻有繼續向陛下和延禧營造陳善與她尚未交惡的假象她才能活下去,不然的話,作爲一個無用的棄子,她根本活不下去。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對她千依百順的男人的計謀,他在一步一步把她逼上絕路。
“陳善!你扪心自問,哀家對你不薄!”延禮太後站在原地,精緻的妝容下卻是滿臉的狼狽,“你不要忘了,當年若不是我對你有意,你早被先帝拿捏的一點都不剩了。”
“那我要不要多謝你?”陳善搖頭失笑,嘴角笑容凝固,“多謝你與先帝聯手迫害誣陷于我?恩情易忘,仇卻總能記得更牢的。害我就是你,你怎好貪功?”
“你們對我謀劃在前,我自然是要反擊的,我陳善可不是什麽善人。”他陳善不善。
“爾等鼠輩,不堪爲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