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厮匆匆穿過廊下而來,來到兩人面前行了一禮:“黃石先生,有驿臣送來了一封加急信。”
黃石先生愣了一愣:“送給我的?”頓了頓,手指又指向一旁的裴宗之,“不是他的?”
小厮應道:“是黃石先生的。”說罷雙手奉上信。
黃石先生伸手接過了信,小厮退了下去。
将信拿在手裏來回看了看,黃石先生還是半信半疑,嘴裏嘟囔着“真是給我的?”信右下角各地驿站的印章最上頭的一個是雲州府的。
“雲州府?”黃石先生有些詫異,“那麽遠的地方送來的麽?”
“看看不就知道了麽?”一旁的裴宗之也有些詫異,“你有雲州府的朋友?倒是不曾聽說”
“我都沒去過雲州。”黃石先生搖頭否認,用指甲劃開了封口的信封,“雲州是什麽地方?西南邊境啊,聽說那裏奇人異士不少,誰沒事往那裏跑啊!一不小心可能就要遭殃。”
信紙有好幾頁,黃石先生伸手讀了一讀,便立刻變了臉色,拿着信的手抖了抖,塞到了一旁裴宗之的手裏。
眼見四下無人,黃石先生壓低聲音念出了一個名字。
裴宗之接過信仔細的看了一遍:“她讓我們轉寄長安啊!”
“她爲什麽不自己轉寄?”黃石先生不解,“還偏偏要我們來轉寄,”他說着看向信上的内容,“這一條一條交待的,跟交待後事一樣……”
“不可胡說。”裴宗之打斷了他的話。
“都寄到裴家來了,寄給我做什麽?多此一舉。”黃石先生擺了擺手,“寄給你得了。”
“不管是寄給我的信還是我寄給别人的信很有可能都會落入旁人之手,”裴宗之将信收了起來,“寄往長安也要以你的名義來寄。”
“爲什麽?”
裴宗之瞥了他一眼:“因爲你的信沒有被劫的價值,沒人會偷看你的信。”
黃石先生罵了一句娘,蓦地又反應過來:“如此看來,她還是很相信我們的嘛!”這不容易,尤其是想到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之後,如此更是不容易了。
“其實也不是相信我們,她是知道這一次她要做的事情,我非但不會阻止,還會出手相幫,所以願意透露自己的行蹤。”裴宗之說道,“因爲這件事上實際寺絕對不會幹涉。”
“她若是真的全身心的信任我們,給我們的應當是張解的消息才對。”裴宗之又道,“待這封信寄出之後,我會離開金陵,我去一趟西南,你且在這裏留上一些時日。”
……
核對路引進了城,一路之上都沒有出什麽差錯,這是大楚境内距離南疆最近的一座城池,眼下正是多雨的季節,不便多行,她換上了女裝,隻在臉上稍稍易容了一番,就住進了西南府路邊的一家客棧裏,等雨停。入天塹山還要看老天爺的意思。
天塹山屬于天險,本就不好行,更何況走過天塹山有一大片叢林,裏頭蠱蟲密布,等閑之人不敢輕易進入。因是邊境城池,所以城内到處有一隊一隊的營兵在巡邏,要比尋常地方森嚴的多。
她整個人半倚在窗邊看雨中又一隊營兵進了城,爲首的将領甲胄加身,臉色端凝,一道斷眉似是曾經受過不小的傷,不過這傷更爲他平添了幾分煞氣,不敢輕易靠近。
衛瑤卿往裏側了側身:眼前這個人她倒是見過一面。在長安城,陳述想要逃離時,就是他接的應,奈何到最後沒有成功。
這是西南侯陳善的義子鍾黎,武藝不凡。看來眼下城中主将應當就是他了,據那一日所見,武藝不凡倒是真的。她眼下獨自一人還好說,麻煩的是回來之後該如何。
不過眼下,這些都是虛的,一切都要等入了南疆之後再說。
……
……
“唐翎。”溫韬喊了一聲,從信封中抽出一頁遞了過去,“這是衛監正給你的。”
溫韬說着将剩餘的信收了起來:“還有的是交給衛家的人的。”
“你們說她會沒事麽?”唐翎沉默了半晌看着手裏的信紙捏的緊了緊,唐家一朝事敗,滿門抄斬。原本他也應當是刀下亡魂的一員,可偏偏還活着。這樣的活着,除了找東淺公子報仇,他想不到别的活着的意義。
“你們說,她什麽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溫韬伸手烤了烤火,他們身中屍毒,身上寒冷陰濕,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烤火,眼下春暖花開還在烤火,屋子裏有些悶熱,唐翎松了松衣領,有些不習慣。
溫韬烤着火:“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呗!”
“可是我不知道……”唐翎突然生出了片刻的茫然,報仇怎麽報,最簡單的就是直接動手。但眼下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做到。
“報仇是你的事,不是她的事。”溫韬擡眼看了他一眼,火光跳躍中,常年不見光的臉色仍然有些蒼白,表情冷靜的出奇:“她可以教你一次兩次,可以指點你,卻不能總一步一步推着你,你也要有自己的主意,你又不是她的手下。”
“我現在獨自一人根本不是東淺公子他們的對手。”唐翎說着,苦笑了一聲,“除了動手我也想不到别的辦法了。”
“那就慢慢想。”溫韬說道,“等她回來。”
“她要入南疆,這件事很危險,至少如今的陰陽司還沒有人敢孤身走過。”唐翎看着信紙喃喃,“萬一她回不來呢……”
“那你得靠自己了,想不到别的辦法就讓自己變強。”溫韬擺了擺手,“我們可以救你,卻幫不了你。”
說完這句話,溫韬便不再與他說話了,而是側身同兩個兄弟說了起來:“晚些時候将信送到衛府。”
“衛府長房還是二房。”
“長房。”
“直接送到中書令大人的房裏,衛大人知道怎麽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