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個商隊裏不少人都是跟随商隊行走的老手,但再一次重遊故地還是表現出了不小的熱情,掀開車簾看向道路兩邊的街道小巷。
隔着細雨,入目所見的一切都變得迷迷蒙蒙了起來,仿佛霧裏看花,帶着一層不知名的美感。江南絲織物很是有名,如今建在金陵的江南織造坊就每年要向朝廷上貢不少貢物。
民間的織造坊實力也同樣不俗,可謂遍地開花。所以到了這裏,明顯的察覺到了百姓好在自身衣物上下功夫,随處可見不少人這個天都提着曳地的裙擺,毫不在意的在青石闆的大街上行走。
秦樓楚館随處可見,風月地的名頭果然毫不虛傳。不少外來的客商喜歡到這裏來沉淪一番,出門在外,受制又小,春風一度,享受了嬌娘軟語,卻又不用擔心糾纏,不少人将此美其名曰風流。
商隊裏就有不少客商眼睛已盯着街邊探身而出的風月場嬌娘尋思今晚的獵物了。
衛瑤卿還是按捺不住下了馬車,進了城,商隊走的很慢,不少客商都跟着在一旁行走着,更方便一飽眼福。
她走了下來,帶着鬥笠望去:明亮天色、潺潺河流、細雨漣漪、青石短橋、往來行人……盡皆入目。遠遠近近,商販吆喝,橋頭小吃飄香,春日雨水微寒,一切色彩聲音和氣味全都無比鮮活。
她正四處看着,前頭馬車上的紅果兒也跟着跳了下來,氣呼呼的走近她:“你不準看,她們有什麽好看的?”
“她們确實挺好看的,你看那些富商不都在看麽?”一襲話激的紅果兒幾欲發怒。
衛瑤卿又及時開口了,“不過我沒在看她們,我在看……”
紅果兒眼睛一亮,期待着她的答案,如果是在看紅果兒就好了。
不過答案也不是在看紅果兒,少年笑道:“我在看風景。”
好吧,風景就風景吧,總比看這些女人好的多,紅果兒跺了跺腳,冷哼了一聲:“等住下來,我就帶你出來玩!”
衛瑤卿心不在焉的笑了笑,沒有應下。
紅果兒在一旁催促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她的應聲,不由大失所望,正想說的直白一些,看到眼前一幕時,卻突然怔住了,而後臉迅速變紅,神情也變得扭捏了起來。
這是一群年紀十六七歲的少年,皆是青衫長袍,手中或者握有書卷,或者手持竹扇,還有人腰間懸挂長笛玉箫,他們身材高矮皆有不同,卻挺拔俊俏,面容白淨,眉宇間皆是意氣風發之氣。
江南美景與俊俏少年,在紅果兒眼裏如同一幅奢靡的畫卷徐徐呈現。
比起這群少年,容貌平凡的“張卿”自然很快被她忘到了腦後。
“這些……這些人是誰啊?”紅果兒喃喃,少女一顆芳心跳動了,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看着俊俏的少年兒郎,“我以前來怎麽沒看到過呢!”
“是江南書院的學生。”衛瑤卿笑着說道,“如今春日正是踏春的好時節,細雨也無妨,最重要的是要那個氣氛。”紅果兒以前來的時候應當不是春日,時機不對,自然沒有遇到這樣的景象。
待到那群少年們走過,再也看不到了,紅果兒才不甘不願的收回了目光,這才反應過來:“張卿,你怎麽知道?”
“路邊有人在說,我耳朵好,聽到了。”衛瑤卿臉不紅心不跳的撒着謊。
對這個回答,紅果兒并不懷疑,隻是雙眼大亮了起來:“這些人真好看啊,江南書院在哪裏?我想去看看!”
這膽子,果然大!衛瑤卿訝然了片刻,跟當年的她有的一拼,她也做過這樣的事情,隻要不是執着于某一個人,喜歡看俊俏少年就讓她看好了。看着一路紅果兒做事,雖然潑辣膽大,但也并不出格,知曉輕重。
“你去不去?”紅果兒激動不已,對她也沒有先前那般不可說的心思了。
沒有想到自己這麽快就下值了,衛瑤卿摸了摸自己的臉感慨道,不過如此更好。
衛瑤卿搖頭,身爲一個“少年”,怎麽會對江南書院的學生感興趣?她又不是兔兒爺。她眼下該感興趣的是路邊的這些風月嬌娘。
見她轉着眼珠看向路邊魅色無邊的風月嬌娘,紅果兒輕哼了一聲:“張卿,你跟他們一樣!算了算了,我自己去!”
衛瑤卿沒有阻止,會跑去江南書院偷看的女孩子絕對不會隻有紅果兒一個,那些學生文人不會拿這些女孩子怎麽樣,甚至說不準還會刻意表現一番。
但她不能去,江南書院如今的院長是江南裴氏的族長裴東行老先生,裴家子弟不少都在江南書院讀書,對于裴家人,她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正細想間,前方響起了一陣轟動,衛瑤卿循聲望去,看到了一個美人。
眼前所見如煙波水境的畫卷般逶迤而現,街市兩邊店鋪林立,時有鮮衣怒馬飛馳而過。眼下是三月煙柳天色,細細密密的小雨從淡青天幕上灑下。不遠處一座青石拱橋的橋頭,柳枝窈窕,一個身着煙色長裙的女子在石橋上撐起了一柄顔色豔麗的油紙傘,仿佛暈開了一整片的金陵麗色。
也不知爲何,女子明明是遠遠地站在那橋頭,她身邊人來人往,幾乎就将她湮沒在了人群中,卻讓人偏偏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撐着油紙傘的女子輕輕移了一步,自她腰間垂挂而下的流蘇柔柔軟軟地随着她裙角起伏,那優雅的弧度牢牢的吸引住了不少人的視線。
這就是引起轟動的源頭,美人在骨不在形,她充分诠釋了這一點。
商隊在前行,愈發的向她的方向走近,她側了側身,一張臉映入了眼簾。淪五官她并不如何好看,隻是那一眼望來,眼波渺渺,仿佛積澱了無數紅塵魅色的風雅。
周圍不少人發出驚豔的呼聲,并無性别之分,但衛瑤卿卻沒有。
這張臉她早就認識了,這是一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