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二人不也出現在這裏麽?”崔璟說道,“爲何你我二人來得,他們卻來不得?裴家近些時日風頭正盛,賓客滿門,聽說今日休沐,裴相爺在大宴賓客,買些香料也屬正常。”
自大楚開通商路之後,長安城便多了不少胡人,胡人的飲食有些時候也影響了大楚的百姓,達官貴人宴請時,胡人的吃食也時常出現在台面上。
“這種事情找家裏的下人就是了,哪用得着兩個公子親自跑一趟?”王栩搖着折扇輕笑。
“或許隻是心血來潮呢!”崔璟說道,看向前方,“就如你我二人一樣,休沐日突然出來逛逛。”
“左右沒什麽事做。”王栩說道,“現在當真是哪個衙門都忙,除了我們這裏不忙。”
這些時日,身居高位的忙,陰陽司的忙,長安府、大理寺的忙,就連五城兵馬司的也忙,倒是他們空閑得很。
雖說早市才開不久,五城兵馬司的人已經過來了,守在頭尾的位置,就怕出了什麽事。
“你聽說了沒有?”王栩将頭湊到了崔璟身邊,“最近長安城裏不少陰陽術士遇襲的事情。”
崔璟應了一聲:“還險些查到了會仙閣頭上。”
“怎麽回事?”
“胡克明遇襲,吃了不少苦頭,可惜昏迷之前隻對會仙閣的人有印象,好在有不少人看到會仙閣的人早将他放了,不然這可就摘不清了。”
“誰那麽無聊啊!不殺人,折磨人。”王栩歎道。
“所以,術道有專攻,不妨問問精通此理的人。”崔璟說罷看着他,“你知道藥王在哪麽?”
作爲陰陽司中五位天師之一的藥王孫思景,人稱孫公,于陰陽十三科上造詣匪淺,尤其是符醫一道,可謂境界登峰造極。奈何年紀雖大,脾氣卻是有些不好說。他心裏沒有那等大義想法,隻對符醫之術、百草之藥感興趣。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時常不見蹤影。
年前的時候出現過一回,而過後沒過多久,就離開了京城。
“藥王一直未曾離開京城,他離開之後,去又複返,對自己的身形容貌做了修飾,先前春風渡尋來了一味奇藥拍賣時他就出現過。但後來證明那味藥并沒有什麽用處,而後藥王就失蹤了。”崔璟說着看着王栩,“我想你應當知曉藥王的行蹤,因爲藥王失蹤前我崔家查到他接觸的最後一個人是你王家的暗衛。”
王栩笑了兩聲:“孫公對自己的身形容貌做了修飾,你崔家能查到他去而複返已很是不錯了,”這一句是誇贊崔璟的話,并沒有否認。
“孫公與我祖父關系不錯,老人家嘛,隻要對了他的性子,給他找些神藥與古怪的症狀來,他就不會走。”王栩看着前方騾馬市來來往往的行人,聲音低了低,“孫公在哪裏,我确實知道,但我可以保證,那下手的人絕對不是他。孫公喜歡研究的是神藥不是折磨人的辦法。”
“我想見一見孫公可以麽?我有個猜測,”崔璟道,“現在非常時期,我三家當同氣連枝,我所知曉輕重,不會相瞞。”
王栩“唰啦”一下收回了扇子,抵着下巴勾了勾唇角:“原來這就是你一大早約我的理由,我還以爲你到騾馬市來,是要買些騾馬牲口呢!”
“我是想買匹馬,買匹千裏的良駒,但看這騾馬市并沒有什麽好馬。”崔璟環顧,“我大楚地廣物博,卻也不是萬物皆有,等什麽時候邊關大定,弄得到匈奴中那種能日行千裏的馬就好了。”
“那得等到大楚内部安定之後,才能想匈奴的事情了。你要馬想離開長安?”王栩敲着折扇問道,“我也想出長安,眼下這長安城這趟渾水明眼人都知道不能趟進來,除了逼不得已的,誰不想離開?但不是能輕而易舉走得掉的。”
“現在的長安城沒多少看頭,”他說着轉過了身,“随我來吧!”
……
入目可見紅亭白塔,玉砌雕欄,高台樓閣池水假山華麗無比,崔璟站在門口頓了片刻,指向眼前的一派奢靡,今天第一個驚訝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孫公住在這種地方?”
說話間,看到兩位身姿妖娆的婢女一個手裏端着小半盆水,一個手裏挎着籃子,籃子裏各種各樣的花瓣經過,朝他們行了一禮,又施施然的走了。而後再擡頭,看玉砌雕欄上懸挂的彩絹,崔璟沉默了片刻,才出聲道:“你不說我還以爲進了會仙閣的後院。”
華麗奢靡而浮誇,就是王老太爺本人也隻是好華麗奢靡而已,沒有這般浮誇。
王栩解釋了一句:“那花瓣能入藥。”說罷,又兀自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沒想到藥王他老人家竟然好這一口。”
“同我來吧,他老人家就在前頭。”走過長廊,掀開珠簾進了内室,眼前依舊是一片花團錦簇,倒是空氣中彌漫的藥味讓崔璟有幾分覺得沒有走錯了。
“大抵是常年在外奔波,累得慌了,既然能停留一段時日,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的。”王栩壓低聲音道,折扇一指,指向前頭背對着他們,拿着藥杵搗藥,念念有詞的錦服老者道:“這就是孫公!”
說罷上前抄手施禮:“孫公。”崔璟也跟着上前行禮。
念念有詞的孫思景沒有說話,王栩便直起了身子惬意的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還招呼崔璟一道坐下。
他伸手似乎想倒一杯桌上的熱茶,手伸到中途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立刻縮了回來。轉而扇着扇子同崔璟說話:“沒事。孫公想事情時别打擾,等過一會兒,他自會看到我二人的。”
“不能喝水麽?”崔璟點了點頭,目光落到桌上的熱茶上,“從早上起還沒喝過水,有些渴了。”
“我勸你最好不要。”王栩搖着扇子搖頭晃腦,“孫公這裏的東西可不能随便吃,你沒聽過一句話麽?叫作藥毒相生,有些藥也是有毒的。”
“對,藥毒相生。”正搗藥的孫公突然重複了一句,直起了身子,提着藥杵轉過身來,“你們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