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去偷看他的信。”沒想到裴羨之想也不想便回道。
“那怎會……”
“是你。”裴羨之站了起來,“是你那一日端茶給我打濕了桌面,将信中的内容滲了出來。我看到了一些我怎麽都想不到的東西。”
“那信裏寫了什麽?”
手指上夾着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頭蠅頭小楷寫滿了字。
柳闵之接過那封信,看了起來:“葵未日風大,早上吃肉包子兩隻,豆漿一碗,穿素竹鬥篷;中午吃八菜一湯,味甜,晚上食……”
流水賬一樣記得滿滿當當當的,似乎沒有什麽奇怪的啊!柳闵之不解:“這封信沒什麽奇怪的啊!”
“那封信出自實際寺,和尚可不吃葷腥,就算吃也是偷吃,哪敢光明正大的寫在信裏?”裴羨之說道,目光發冷,“這是以備不能見人之用。你我都看不懂,隻有動用陰陽術的手段才能看懂到底寫了什麽。”
“如此的信件自然要找看得懂的人才能看懂。”裴羨之深吸了一口氣,“若非我這一回出門碰到了大天師,根本不會知曉裏頭寫了這樣的東西。”
“裏頭寫了什麽?”
裴羨之站了起來,目光中滿是涼意:“有早就該死的人沒有死。”
“誰啊?”
“就是隻知道有該死的人沒有死,卻不知道是哪個。眼下,隻有一句話還沒有看明白。”裴羨之腳下頓了頓,突然轉過身來,“不過聽聞你熟讀詩詞,于詩詞上造詣匪淺,我問你件事。”
柳闵之聽的雲裏霧裏的,卻還是出聲問道:“什麽事?”
“張籍寄崔這四個字你能想到什麽?”
“張籍?是指詩人張籍麽?”柳闵之一頭霧水的說道,“崔是指誰?崔什麽?崔司空麽?”
“随便吧,張籍,司空你能想到什麽?”
這跟猜謎似的,柳闵之來回走動,口中喃喃自歎,半晌之後,忽地出聲:“其實好像真有這麽一首詩。”
“說說看呢!”
“有一首很有名的詩名喚《節婦吟·寄東平李司空師道》。”
裴羨之肅起了神色:“你念來聽聽呢!”
“是一首借女子口吻寫的詩: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張籍寄崔後面是一堆數字,二三,二四,二五,六三六四,九一,十一。”裴羨之走動着喃喃自語,“這些數字的話……”
柳闵之一副摸不着頭腦的模樣,卻見裴羨之仿佛魔怔了一般重複着“二三,二四,二五……”這些數字。
眼看快要到飯點了,柳闵之搖了搖頭:“表兄,咱們出去吃飯啊!我去收拾一下就走。”
“我明白了!”
便在此時,背後的裴羨之一聲驚呼,柳闵之回頭,卻見他神情詭異,似乎帶着幾分不敢置信,卻又欣喜哈哈大笑起來:“藏的如此用心的消息,果然是個大消息!”
他哈哈大笑仿佛魔怔了一樣,柳闵之看他大步離去,不由不解道:“表兄,你還吃飯麽?”
“不吃了!”回以他的是裴羨之一聲高亢的回應聲,“你自吃吧!”
……
最近國子監祭酒虞世基抓國子監的學生抓的很緊,是以除了休沐日,他的學生們都不過來了,而走後門的衛君甯這種更是連忙請了假,所以他面對的就隻有張解一個孩子了。這個孩子是個讀書的料,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他來講他來教導便無師自通了。
黃石先生真是難得的清閑,坐在陰陽司門口發呆。
這偌大的陰陽司除了他之外就隻有裴宗之一個人了,眼下,也不知道裴宗之去了哪裏。他感慨着無聊,看到不遠處有個穿着欽天監官袍的少女走近。
粉黛不施清麗可人,還未完全長成,卻已依稀可見幾分未來出色的相貌。
“黃石先生。”她走近,有些驚訝的看了看他周圍,“就你一人啊!”
“是啊,”黃石先生百無聊賴的歎了一聲,“就我一個人,陛下跟前的大紅人今日怎麽有空來見我?”
“路過嘛!”她從腰間的錢袋裏摸出一把金葉子,手伸的高高的,舉在高處,“還玩麽?我問你答。”
“直接放到我手上更好。”黃石先生伸出手來,“我這一回是真的答不出什麽來了,裴宗之的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做的事我都不知道。”
“你若是問我這長安城哪裏的小寡婦最漂亮,哪裏的酒最好喝我是知道的,旁的嘛,就不清楚了。”黃石先生聳了聳肩,歎了口氣,“是真的不清楚啊!”
“那算了。”金葉子直接落到了他的手中,女孩子跟着一起坐了下來,“最近解哥兒還好麽?”
“挺好的,他比你乖巧,也不會惹事。”黃石先生道,“那麽久了,從來沒有給我們添過麻煩,挺好的,不像你。”
“我怎麽了?”女孩子攤了攤手,“最近我什麽事情都沒做啊,很乖呢!”
“是嗎?”黃石先生看了她一眼,明顯不信,“那陛下是怎麽回事?怎麽成天到晚要你在一旁記錄朝議,你都跟着去上了多少回朝了,聽說有不少官員去你家送禮了?”
“那是陛下厚愛,我定然會好好做事,不負陛下皇恩。”女孩子說着,揉了揉眉心,“我也很不容易呢!還有禦史參我是佞臣,在朝堂上他們都欺負我這一介女流呢!”
少女說着瑟瑟發抖,神情柔弱可憐,仿佛一副被人欺負慘了的模樣。
騙誰呢?黃石先生站了起來,轉頭走了兩步,不知爲何卻又停住了腳步,回過身去看她,見少女站在那裏,眉頭緊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歎了口氣:她的日子确實沒有那麽好過呢!
而且……他咬了咬牙,終究是出聲了“你……最近……呃……總之,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