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零亂的供奉法,這祠堂能弄得好才怪。
“我找過兩回,裏裏外外都搜過了,這些供奉的長生位我都翻過了,沒有什麽怪異的地方。”桂子說道,“所以我才奇怪,爲什麽幹爹一定要到這裏來拜拜。”
少女在一旁站了片刻,徑自走到一座供奉像前跪了下來。
桂子有些摸不着頭腦,看向一旁的裴宗之。
裴宗之出聲道:“她拜的是張陵,也就是張天師。”
跪了兩跪,她卻未起身,隻是呼出了一口氣,忽地用力一扯,那蒲團當下就被她扯裂了。好大的力道,這是個練家子吧!桂子驚訝的望了過來。
蒲團裏塞了一堆破布,就這麽胡亂的塞着,被她一扯立刻散落了一地。
站在那裏的少女看了片刻,忽地低聲,将一塊黃布拿了起來。
“這黃布有什麽奇怪的?”桂子看的奇怪。
“這是聖旨的質地。應當是燒剩的聖旨。”裴宗之說道,看着少女拿着那塊黃布潑了些香灰上去,立刻就有字顯現了出來。
少女神情平靜,但細看的話,卻見她的手在發抖。
“怎麽啦?”一旁的桂子不解。
“就是這張聖旨,”少女說道,神色平靜淡然,仿佛在說着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般,“你幹爹就是因爲這張聖旨死的。”
桂子臉色一白。
七月十五那一晚發生的事情由着這張燒剩的聖旨,一切謎題都解開了。
少女雙膝跪下,跪倒在張陵的石像前:祖師保佑我張家,絕不受不白之冤。
七月十五,百鬼夜行,人世卻也在行着一場逆天的殺戮之舉。聖旨是假的,護龍衛和兵馬卻是真的。太後假傳聖旨,調走了護龍衛防止張家有漏網之魚外逃,京城歸德營裏調動了大半的兵馬,或許是忌憚張家族人的能力,趁着七月十五陰盛陽衰,陰陽術士能力最弱之時,将張家一舉擒殺。
她在庫房雖未找到這張聖旨,卻找到了一張調令,是太後身邊一支護龍衛被調往天子身邊的調令,時間是在七月十六。所以太後聯合程厲勝、趙孟夫或許還有陳家的人先斬後奏,殺了張家一族的人。而天子得知後,也做出了取舍。不管什麽時候,死人與活人總是沒法相比的,所以李明宗借張家的死讓太後交出了護龍衛和京中的權利,逼得太後離京,所謂的前往實際寺爲先帝祈福,隻是陛下掌控了京中的勢力,太後被逼離京而已。
張家的謎題似乎已經解開了,每個人在裏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她都知道了。太後、程厲勝、趙孟夫、陳家或許還有更多相關的勢力是讓張家舉族慘死的劊子手。
而李明宗呢,她心裏有些複雜,客觀的說,死人确實與活人是沒法比的,天子得知後,用張家的死換取了一支護龍衛和太後在京中經營多年的權利,讓太後被逼離京。這一招确實漂亮,或許祖父得知後也不會怪罪李明宗,反而會感慨我主聖明。但是她心寒啊,李明宗做的沒有錯,可是身爲張家族人,忠君報國一世,卻要背負“謀逆”的罪名,她心寒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君隻是借你的死換取更有價值的東西罷了,似乎聽起來沒有什麽錯?但是,她并非接受祖父忠君愛國思想長大的,在她的眼裏,君要臣死?臣就不死怎麽了?
跟天子論公道麽?她偏偏就要跟天子論公道,不行麽?太後、陳家、程厲勝這些人是該死,但是李明宗也要做你該做的事,你該爲我張家正名,你該爲我張家讨回公道。一世忠臣,不該背負這樣的罵名。你若是不讨回,那我就偏要你給我讨回來!
你不肯出頭,我就偏要你出頭,看你能躲到什麽時候?
……
王老太爺坐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崔遠道那厮帶着他那一群後輩啓程了麽?”
一旁的王栩接過小厮手裏的茶遞了過來:“剛走,眼下應該才到城門口。”
“一把年紀了,還回去祭祖,不嫌累得慌。”王老太爺接過茶喝了一口,“這長安城動向變的如此之快,他倒是有閑情逸緻,還回家祭祖?真是沒事找事做。”
“謝糾那老匹夫呢,最近在做甚?”王老太爺繼續問道。
“聽說謝太尉在學五禽戲呢!”
“他家謝殊呢,長安縣令當的怎麽樣了?”王老太爺捏着胡子笑道,“這大過年的,有沒有人去他那縣衙鳴冤啊?”
“多是走個牛,少個雞這等小事。”王栩說道,“也沒什麽大事情。最近謝殊一般到下午就回謝家了,畢竟這年節要準備起來了。”
“讓醜一他們排幾個新戲,”王老太爺啧着嘴道,“那個戲探龍王墓,夜行陰陽路,這兩出好戲,給我編好了,注意着修改,又要不失本味,還不能被人察覺出什麽來。告訴他們,改得好了,重重有賞。”
王栩笑着應聲:“是。”
王老太爺笑着用罷了早飯,起身動了動身子,甩了甩腿:“對了,她呢?最近在做什麽?好幾日沒有動靜了。”
“每日當值下值,也無什麽特殊的。”王栩想了想道,“宮裏頭醜一不方便跟着,畢竟裏頭護龍衛、侍衛都有,被發現了就不好了。但當值之後她都沒什麽動作,回去也早早睡了。”
“那等小事也要事無巨細的禀報。”王老太爺想了想道。
王栩便又道:“也無非是幫家人挂個燈籠,教導教導弟弟,偶爾跟丫鬟奴婢們說笑,除此之外就沒有旁的事了。”
“那算了。”王老太爺擺了擺手,卻又有些不甘地說道,“她自己答應過我的事難道不記得了?”
什麽事?王栩愣了一愣,不過随即反應過來,是說要廢掉陳家兄弟中的一個的事麽?還有幾日過年了,過了年再說吧,大家都想過個好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