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站在這裏的三個人誰也沒有去管他說了什麽,隻是或哭或失态或淡漠的看着那些揮灑的齑粉随着朝拜的鬼神消散一空。
這世間,再沒有張明珠這個人了,心裏有一種莫名的鈍痛,傷心麽?是傷心的,但更多的是理智,她知道,灑去張明珠的齑粉,對她來講是最好的選擇,魂魄與軀體能得到最好的契合,誰也看不出來她曾經隻是進入衛瑤卿身體的一縷幽魂。
自從以後,她就是衛瑤卿了,隻是衛瑤卿,會以衛瑤卿的身份繼續活下去,但是那些血海深仇卻不會消散,她要做的事情,不會停止。
解哥兒形容哀戚,表情木然,衛瑤卿伸手抱住了解哥兒:幼年逢此大變,他不得不成長起來。
李修緣臉色蒼白的站了起來,陛下身邊的李德全一臉喜色的出來同他們禀報,清場的乾清宮前侍衛重新進入,一切仿佛沒發生過一般,或者可以說再次鮮活了起來。
這種自己送自己最後一程的感覺,還真是奇怪呢!衛瑤卿苦笑着搖了搖頭。
裴宗之抱住了張解,轉頭問她:“你要去哪兒?”
“去找一下王老太爺。”
“找王老太爺?”
“嗯,讓他破一下财,畢竟我讓他賺了那麽一大筆呢!”
“你要做什麽?”
“夜行陰陽路。”
夜行陰陽路啊,她膽子果真大得很,裴宗之腳下頓了一頓,擡頭看她:“那你還需要一個壓陣的,什麽時候,哪裏?”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就在王老太爺那裏。”
“我知曉了,不會遲到的。”裴宗之騰出一隻手來擺了擺,算是打了個招呼,而後帶着張解離去了。
這個人……居然還會同她打招呼了?衛瑤卿看的笑了笑,指間的短香落了地。
我去也。
皇宮大内,如履平地,來去自由。
……
“哈哈哈,賞!”王老太爺大笑了起來,手裏一把金花生撒了出去,身旁坐着的是他最喜歡的兒孫一輩的王栩。其餘王氏子弟見禮過後都在下頭站着。
便在這時,有人從閣樓上翻了進來。
“王老太爺!”少女笑吟吟的喊了一聲。
王老太爺登時一聲怒喝:“這人哪來的?誰讓她進來的?武一,你們是吃閑飯的麽?”
不是老太爺您說不要攔她的麽?暗衛們心道,卻默契的沒有出聲說破。
“老太爺别怒,小女找您是有正事。”少女說到。
王老太爺冷哼:“你有個什麽正事!”
少女對王老太爺的冷哼也不在意,大喇喇的走到王栩身邊,王栩見狀,便幹脆站了起來,把位子讓給了她。
“誰讓你起來的?”王老太爺瞪着王栩,“給她讓位作甚?”
王栩笑着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老太爺,我想向您借些東西。”
“沒有沒有。”王老太爺揮着手,還未等她說完,就開口道。
少女對王老太爺的拒絕隻作未見,繼續道:“我想向老太爺借一樣的東西。”她頓了頓,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山海經》中有雲:‘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能與鬼通。’我要此物。”
在不停的喊着“沒有沒有”的王老太爺頓時睜圓了眼睛:“你還獅子大開口了啊,什麽東西也敢要,你知道生犀角有多貴麽?比金子還貴,我哪來給你啊?”
“王老太爺您不是最近剛賺了一筆麽?”少女笑着提醒他,“就是賣米糧賺的。”
“我賺了還是沒賺了關你什麽事啊!”王老太爺說着,讓人把手邊的金花生撤了下去,一副一個子兒都不給的模樣。
少女也不以爲意,而是正色道:“王老太爺,我今日不是說笑,是真的有事?”
“你有個什麽大事……”王老太爺半眯着眼,打定主意裝傻了。
“是陛下的事。”少女說道。
那廂方才還半眯着眼睛的王老太爺頓時睜開了雙眼:“你說什麽?”
“陛下的事。”少女又追加了一句。
王老太爺皺着眉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打了個手勢,王栩見狀,立刻帶着人退了出去,不多時,閣樓裏就隻剩他二人了。
王老太爺撇着嘴看她:“陛下的事情用你來操心?”
“王老太爺消息靈通,定然也知道了吧,太宗托夢陛下,陛下無法入眠。”
“那不是有陰陽司管麽?用你來多管?”王老太爺冷哼了一聲,“咱們不添亂就是對陛下最好的幫助了。”
“是同我們無關,但是陰陽司的辦法鎮得了一時,鎮不了一世。”
“那也跟咱們沒關系。”王老太爺道,“好好當好臣子就好了,其他的事與你何幹?”
“與我無幹啊,隻不過是我想見見太宗,王老太爺,您想見麽?”
“見你個頭啊!”王老太爺破口大罵,“太宗都故去多少年了,要見你自己見去,老夫日子過得順心,還沒活夠呢!”
衛瑤卿笑了:“王老太爺,您誤會了,我說的不是您以爲的那個意思。”
“我是說……”
少女眯起眼睛,神态慵懶,這副模樣,莫名的讓王老太爺想到了自己養着的那兩隻打盹的老虎,收了爪子,也是這般慵懶惬意的模樣。
“我想夜行陰陽路,見一見陰司的太宗陛下。”
……
“噗!”那邊喝茶的王老太爺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睜圓眼睛不敢置信,“你……”
“您不是聽王栩他們去了一趟渭河龍王墓聽得很有興緻麽?渭河龍王墓您的身子骨受不了,咱們就不去了,咱們來一出夜行陰陽路,想不想見見黑白無常,想不想見見鬼怪夜行?”
王老太爺瞪了她半晌,而後倒是挺老實的說道:“想是想,但又覺得害怕。”
“夜行陰陽路很危險吧,老夫雖是不懂你們陰陽十三科的東西,但老夫知道,這種與黑白無常溝通夜行的,很少有人敢做,所以,定是極其的危險。”
“沒事,我不怕!”少女道。
王老太爺斜眼看她:“你不怕我怕呀,你萬一在我這裏出個好歹,老夫的債找誰讨去?賣了你衛家上下一群老小也賠不起啊!”
少女笑了:“沒事,這一回不是我一個人,我還有人壓陣。”
“誰啊?”王老太爺哼道,“那麽沒眼光,跟你一夥啊!”
“裴宗之。”
“裴……啊?裴宗之!”王老太爺直起了身子,“哪個裴宗之?”
“還有哪個裴宗之,自然是天光大師的弟子,咱們未來的國師大人裴宗之咯!”衛瑤卿拖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行吧!”王老太爺沉默了片刻,竟點了頭。
想不到裴宗之的名頭如此好用,她做了這麽多事,每每勸王老太爺都要哄騙,裴宗之這家夥什麽都未做過,偏偏祭個名頭出來,王老太爺就允了。真是不公平啊,衛瑤卿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