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的是,當時原本分管兩營的兩位将軍中,江寒被人彈劾了,手上動用不了兵馬,所以是歸德營的人。再者,從喬相之後被罷黜來看,他不是得利者。”
“我不是祖父,當年我雖才到家,沒有摸清楚狀況,但我想過逃的。隻是,後來我發現,除卻埋伏的兵馬,暗地裏還有上百名的高手環繞在我張家祖宅四周,這是要我張家舉族插翅難飛啊!”
“那麽多的高手,哪來的?”少女邊笑邊說,語氣詭異而陰森,“人可以蒙面易容騙人,但是武功不會,或許是笃定我張家誰也逃不出去,那些高手并未刻意掩飾。”
“那是保衛你大楚皇室的護龍衛!能調動護龍衛的當今天下隻有三人,陛下太後同太子,太子早被擄走了,如果是陛下調動的護龍衛,那麽庫房裏肯定有那份聖旨,他事後都承認了此事,沒必要遮掩。所以剩下的就是太後了。”
“你說說看,太後一把年紀了,不好好在後宮裏享福,跑來摻和什麽熱鬧?事後太後突然去實際寺替先帝祈福應當是陛下同太後達成了什麽交易吧,陛下以此事爲要挾,逼得太後放權。”
“我覺得差不多是這樣了,剩下的就是驗證我的猜測了。若我所料不差,我張家的死,程厲勝那一派的人不用說,必然摻和其中,深宮裏的老太後也插了一腳。”少女啧啧感慨,“但應該不僅僅這些人,我祖父的死牽涉甚多,除卻朝堂之外,他老人家盡人臣子的本分,想着親赴苗疆把你大楚皇室的子孫救出來,若當真讓他老人家救出來了,恐怕西南侯那裏也不見得高興。诶,我祖父什麽都好,就是太過純良了,太過盡職了,臣如此不負君,到頭來卻是這麽一個下場。”
九龍棺一陣嗡鳴聲。
少女敲了敲棺材闆:“怎麽,你也是這麽認爲的?”
“後宮不得幹政,這是大楚建立之初就有的鐵律。哎呀,要不要幫一幫你,把深宮裏的老太後送來見你,你親自教導教導她什麽是規矩?”
九龍棺一陣劇烈的晃動。
少女柳眉倒豎,爬了起來,站在棺材闆上踩了兩下:“怎麽,我幫你把老太後送來見你,你還不滿意?”
九龍棺顫了顫。
少女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忠誠?沒錯,我張家确實有無數忠誠之後,都像極了先祖張魯道先生。”
“但是,”少女輕笑一聲,“他們都死了啊!活下來的隻有我,嗯,我弟弟還小,什麽都不懂,不過解哥兒如此心寒,他也不可能爲你大楚皇室效力了。”
“知道爲什麽我能活着麽?因爲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少女邊說邊笑,很是開心的模樣,“告訴你啊,我不是好人。祖父從小教我忠君愛國,但是廟遠先生教我的是江湖險惡。我呢,他們兩人的我都學了,沒有偏向誰。所以我學會了一邊忠君愛國,一邊算計謀劃。所以我學會了外表純良,内心險惡,你說這樣我是不是就能讓祖父同廟遠先生都高興了?因爲我都學了嘛!”
“我張家的好人都死了,留下了我這麽個惡人。”少女幽幽的歎了口氣,“惡人嘛就該做壞事,那一晚的事情我不敢輕易去想,一想我就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憑什麽我過得那麽不開心,你們就睡的安穩,過得高興。”
“這樣不公平,所以,我要你們也跟我一樣寝食難安。”少女笑了起來,她皮相生的好看,笑容燦爛可愛,但在昏黃的火光中顯得莫名的詭異,“這些天,長安城好多人都沒法好好睡覺。看着那些害我張家的人過得不好,我就開心了。”
九龍棺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我張家的人就是太純良了,”少女歎了口氣,“算了,你不想見老太後我就不送來了,我就先留着她,以後慢慢玩。不過老實說,聽說老太後一把年紀了,保養的極好。你看先帝都故去了那麽多年,當年在世時對如今的延禮太後并不寵愛,更寵愛的是被擄走的延禧太後,也不知道那些劉姓皇族的人是不是君子,延禧太後雖然年紀大了,但當年先帝如此寵愛,定是個美人,不知道劉姓皇族的人能不能把持住了……”
九龍棺晃了起來。
“别鬧别鬧,”少女敲着棺材闆,笑容燦爛,“我還沒說完呢,如果延禧太後是逼不得已的話,延禮太後跟先帝可沒有多少感情。你看先帝都故去那麽久了,據說延禮太後還在很認真的保養着,你說,她這是保養給誰看?可能是自己吧,畢竟女子嘛,總要對自己好一點的,延禮太後大概就是這樣的人。不過也有可能延禮太後她耐不住寂寞哦,聽說時常有長的壯實的公公出現在太後的寝宮裏。嗯,又沒有人去扒他們的褲子,看看到底是真公公還是假公公……”
九龍棺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嗡名聲。
“噫,别鬧了,”少女用力踩着棺材闆,“我都快壓不住你這棺材闆了。先時我倒是想送老太後來見您的,但您說不用的話,我就暫時留着她吧!”
少女笑嘻嘻的坐回了棺材闆上:“難怪宮裏不多種綠樹,原來還有這一層緣故啊!”
如此的罵人不帶髒字,九龍棺震出了一層灰。
少女從棺材闆上跳了下來,從身邊的小袋裏取出一隻小瓶子,用那隻塗了朱砂的手摸了片刻九龍棺,也不知道做了什麽,九龍棺開出了一道小口,從九龍棺口滴落了一些暗紅色的血液。
“我張家四百年爲你李家大楚皇室盡忠,不過先祖張魯道還是留了個心眼,爲我們留下了一條退路。他們不願做惡人,但是我無所謂,我喜歡做惡人。眼下呢,我不放心了。”少女幽幽的聲音在主墓室裏響起,“所以借陛下您一點龍血,您大楚的國脈就在我的手上。我高興呢就讓它放着,不高興呢,就讓您的子孫挪挪位子,換個人甚至換個姓的人來坐那個位子。”
“說起來,我如今武藝大不如前,若放到平時,九龍棺看管之地重重把手,我未必接近得了。但現在麽?能這麽容易接近九龍棺,還當真要感謝長公主跟驸馬啊,原本我以爲極難的事情,居然這麽容易就辦到了。”少女捏着手指向長安城的方向作揖,“多謝長公主殿下,多謝驸馬爺。”
“張家的人是純善但不是傻子。狡兔盡、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早有先人範蠡、文仲、韓信告訴我們這個道理。可能張魯道先生當年也未想到我張家會有需要威脅陛下的一日。”少女說着起身,九龍棺已恢複了原樣,她拍了拍安靜的九龍棺,“太宗陛下,我若是您呢,就趕緊想辦法警告李明宗,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那些會考慮天下蒼生存亡的張家人已經死了,他們不負天下不負君,就落了這麽一個下場。現在隻我這一個惡人了,我不高興的話,什麽事都做的出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