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先生放下手裏的馬紮走了過來:“小變态這是走了?那他怎麽辦?”他指了指不遠處躺着的大都督盛敝忠,“誰來幫你啊?”
“無妨,我來看看。”裴宗之走了過去,低頭查探起盛敝忠的狀況來。
“還以爲你二人說話把他忘了呢!”黃石先生歎了口氣。
坐了會兒,又見少女面無表情的進門了,一言不發向他走過來,而後伸手扔了個東西過來。
黃石先生本能的抱住了,待到細一瞧,又松了口氣:不是什麽毒蛇猛獸,是一隻烏龜。
這是送他一隻烏龜?黃石先生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多謝啊!”
少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到裴宗之身邊坐了下來。
等了一日的盛敝理站在雪地裏,腳凍的早就麻了,卻還是固執的站着。
從骊山回來,就在馬車上陪着等了一日的喬相和齊修明再一次走了下來:“敝理,去馬車上等着吧,莫治好了一個,又傷了另一個,你看看盛家,你若是不來撐着,這個家就要倒了。”
“沒事,喬相,齊大人,我……”
“嘎吱——”一聲,那道等待了許久的大門終于打開了,少女從大門裏走了出來。
“人帶走去找太醫吧!不過可能好了之後走路有些問題。”
這種情況,已經比癱了要好太多了。
全身蓦地一松,盛敝理一個踉跄,險些倒了下去。
“爹,爹!”盛明輝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就要往裴園裏沖,卻被衛瑤卿攔住了,有人将盛敝忠從裏頭擡了出來,見他雖然仍昏迷着,但臉色已明顯好了不少。
“小心一些。”
“别碰着,慢慢地把大哥擡進去!”
“慢一點!”
……
吵吵嚷嚷的喧嚣中,盛敝理神色激動不已,走到衛瑤卿面前:“多謝衛六小姐,裴先生那裏……”
“他休息去了。”衛瑤卿回頭看了一眼尚有燭火的屋子,“你們在外頭說也一樣,他聽得到。”
“多謝裴先生救我大哥!”
“多謝裴先生救我父親!”
……
激動不已的盛家人總算将盛敝忠拉走了,
喬相跟齊修明看向在燭火中茕茕孑立的少女,走了過去:“這麽晚了,我等送你回家吧!”
“不必了。”少女搖頭,“家中車夫一會兒便會過來接我,喬相、齊大人,你們先回去吧!”
勸了幾句,把喬環跟齊修明勸走以後,衛瑤卿這才關上了房門,重新走回前院。
看到去又複返的少女,黃石先生愣了一愣,看了看周圍,已是華燈初上。
“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去?”
說罷,似乎是出自本能的緊了緊衣襟。
衛瑤卿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拿了一旁的燈籠出了門。
“你怕什麽?”裴宗之看了他一眼,也站了起來,出了門。
就是啊,他怕什麽,有裴宗之在,哪個小姑娘還會來對他怎麽樣?黃石先生縮了縮脖子,一時間,一股莫名的傷感湧遍全身,看來當真要當老光棍了麽?
張府或者說如今的裴園占地不小,卻一山一石的擺放皆十分講究,衛瑤卿站在鎖魂大陣外,靜靜的看了許久,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她能感覺到不少魂靈向這邊聚攏而來。
這都是我的親人啊,至親的親人啊!衛瑤卿伸出手來,隔着鎖魂大陣,空手一握,你們等着,我張家的血不會白流的。徘徊了片刻之後,魂靈離去。
等了許久,還不見裴宗之回來,黃石先生終究是忍不住出了門,一眼便看到了提着燈籠站在一旁的裴宗之。
“裴宗之,你在做什麽?”黃石先生看了看周圍,“她人呢?”
“回去了。”裴宗之道,“今日睡不着,我就來看看解解困。”
風起,黃石先生摸了摸手臂,有些發寒,他沒有陰陽眼,看不到那些東西,但他也知道張家的冤魂被鎖在這裏,大半夜睡不着出來看鬼解困的還是當真少見。
“都是怪物。”黃石先生搖了搖頭,嘟囔道,“不過那丫頭還不錯,許是看着我悶,還送了我一隻小烏龜。”
“物似主人形,它有個殼,你也有,跟你很像。”裴宗之悠悠的出口了。
當頭一擊,黃石先生臉上青白交加,很是難看,陰險,太陰險了。手裏的烏龜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衛瑤卿一大早就起來了,穿戴整齊,欽天監監正的高冠帽帶在頭頂,一轉身,齊聚她屋中的周老夫人、李氏、衛同遠、衛瑤玉和衛君甯都神色激動的看着她。
衛同遠激動的搓着手:他的閨女入欽天監了,親閨女啊,直接欽點爲監正啊!從六品的官銜,一個月四石的月俸,總算也到他們二房自立的時候了。美中不足的是這一回,他又沒中,想到這裏,衛同遠神色便有些尴尬。不過這次比旁的不行,他可以比女兒了嘛,誰家的女兒十三歲的年紀就已有從六品的官銜加身的?那些厲害的狀元郎、榜眼、探花不也是個從六品的議郎?至于同樣從六品的官銜,監正與議郎之間的權力差距,他自動忽略了。
“六姐,加油!”衛君甯比了比拳,“晚些時候,我來接你回家。”
“好,好孩子!”周老夫人拍着衛瑤卿的手,“真給祖母長臉。”
李氏偷偷塞了個香包到她手裏,衛瑤玉在一旁替她整理着衣衫。
走出衛府的大門,幾日的大雪今日方停,雪後初晴,衛府周圍似乎熱鬧了不少,她走出大門的瞬間,明顯察覺到了落到她身上的注目。
議論聲不絕于耳。
“這個就是衛家二房的小女兒,聽說可出息了呢,考了欽天監,被陛下直封爲監正,從六品的官呢!”
“聽說這小丫頭才十三歲,那些三甲的狀元郎、榜眼、探花都比她大了好幾歲呢,也才從六品!”
“你先前還同我說衛家二房不行了,那個老二雖說沒有老大厲害,但生的女兒厲害啊!”
“哪家的女兒十三歲就那麽大官了,可真出息。”
“聽說啊,這丫頭還有個親事,就是今次的探花郎。探花郎怎麽了,他是從六品的官,人家小姑娘也是啊,還比他小呢!”
“就是就是。”
……
“小姐,裏頭收拾好了。”從馬車裏爬出來的棗糕聲音裏頗有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神色激動,從今日起,她就是從六品監正的丫鬟了,官家的丫鬟呢。
議論聲入耳,不管是周老夫人還是衛同遠抑或李氏,衛瑤玉衛君甯兩姐弟神色都有幾分欣慰與驕傲。
衛瑤卿坐上馬車回頭望去時,還能看到站在門口目送她的周老夫人、衛同遠、李氏跟衛瑤玉衛君甯兩姐弟。
這種感覺,衛瑤卿失笑,她似乎突然有種少年得意爲人知,衣錦還鄉鄰裏明的感覺了。對于家人來說,這更是一種宣告與慰藉。怪道古人常言,少年得意不爲人知莫如錦衣夜行,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