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跟趙明德吵起來了?”崔八公子崔琮不知何時坐了過來,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
“一看就是趙明德那家夥欺負人!”崔琰不屑道,“欺軟怕硬,好不要臉!”
崔琮但笑不語。
衛瑤卿看着場中:她是準備動手腳的,可臨到最後卻放棄了,目光轉向場中的趙明德,他的右手無意識的摩挲着箭尾,似乎是習慣性的動作。
隻是她雖放棄了,可趙明德卻狠狠的盯着她,彷佛她眼下的吸引力比箭靶還要大的多。
“第十一靶,晁錯脫靶。”黃小将軍看向場中,“老實說,李歡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他應當是極累了,從方才到現在一步都未走,咦?哈,原來如此!”
“怎麽了?”
黃小将軍笑了笑沒有說話,難怪李歡一步未走,箭靶由草靶一圈圈編成,第七靶少了一圈但大小未變,所以其餘幾靶定然要松上一些。
第十二靶,李歡揉了揉發酸的臂膀,擡起來一箭,片刻之後,方才拉弓而出,正中靶心。
“他快到極限了。”黃小将軍看着李歡發顫的雙手,搖了搖頭,正在這時,一陣抽氣聲起。
“哈哈哈哈,趙明德脫靶了!”歡呼聲起的時候,黃小将軍張大了嘴巴,仍有幾分不敢置信,依着趙明德的氣力,不應當現在就脫靶啊!
“他失誤了,哈哈哈哈!”章之林的大笑聲響起。
“對啊對啊,沒想到這蠻橫的東西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平時再好有什麽用,關鍵時候掉鏈子!”
“哈哈哈!”
……
取笑聲不絕于耳,大概當真是失誤了吧,黃小将軍心想。
衛瑤卿卻看到趙明德時不時的擡頭望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方才射靶的一瞬間還朝她這邊看,剛才那一靶出手,她就知道要脫靶了。
“這不可能!”場中的趙明德卻叫了起來,“方才我不知道怎麽回事,手臂突然一松,我知道了,定是她,定是衛六方才踢了我……”
哄堂大笑之後噓聲四起。
“輸不起的東西,趕緊下來吧!”
“就是啊,踢的是你的腳,跟你的手有什麽關系!”
“就是啊,這麽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氣?”
“我都看不下去了,趙明德也好意思。”
“哈哈哈哈!”
……
“不是不是,一定是她!”趙明德雙目幾欲噴火的轉向東面軟席上衛瑤卿等人的位置,“是她!一定是她!”
“如此的話,”江寒看了一眼衛瑤卿的方向,見她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那尋個禦醫來看看吧!”
禦醫院的黃禦醫很快便過來了,查探了半晌,卻是搖了搖頭:“趙公子龍精虎猛,并無不妥。”
“可是我方才手突然一軟。”
黃禦醫又查探了半天,還是搖頭:“趙公子,你并無不妥,你的手也并無大礙啊!”
宗園的特殊構造,讓衆人能清楚的聽到裏頭說話的聲音,衆人哄堂大笑。
便連太學院的學生都看不下去了:“趙明德下來!”
“趙明德下來,莫要輸不起!”
“對啊對啊,好生丢人!”
……
“對啊,丢人!”四門學院的院正茶陵道先生高呼了一聲,今年六藝才過三科,他四門學院就已有兩項第一入賬了,簡直是叫他都沒有想到的超水平發揮,多年來在太學院壓制下的憤懑一掃而光,茶陵道振臂高呼:“咱們四門學院可不要輸不起!”
哄堂大笑。
趙明德咬着唇,狠狠地瞪了眼衛瑤卿,默默地離了場。
回來的時候,先時的憤懑一掃而光,同大家打了聲招呼之後,李歡便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多謝!”
“不是。”衛瑤卿朝他笑了笑,“我是想動手腳來着,但是他的手有痙攣的情況,你看他的右手,每回腦子裏動歪腦筋的時候,就習慣性的摩挲着,久而久之就會有痙攣的可能性。看樣子,他沒少動壞腦筋,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當真?”李歡也愣住了。
“是啊。”衛瑤卿點頭。
“我去了。”崔琰臭着一張臉站了起來。
“加油!”
“他這表情好麽?”崔琮看着離去的崔琰,下一場是禮,他倒好,臭着一張臉下場,還考的是禮。
“無禮的表情去考禮?哈哈哈哈哈!”章之林大笑。
掌聲頓起。
“怎麽了怎麽了?”東席上的人還未回過神來,“發生什麽事了?”
“黃石先生,是黃石先生!”有人驚呼。
但見入場的人四十上下,容貌并不如何出色,但神态謙和友善,叫人好感頓生,一身儒袍在身,帶着儒帽,他含笑而立,卻自有一股風流之态。
“這就是名士啊!”
“黃石先生!”
看着場中含笑而立的黃石先生,衛瑤卿慢慢坐了下來。她随廟遠先生走遍大江南北,就是在江南煙雨鄉碰到的黃石先生,在她年幼的印象裏,對黃石先生的記憶停留在了胡子茬啦,與廟遠先生在竹屋裏圍着吊起的湯鍋直流口水的模樣。這兩位傳奇的名士在一起,人人以爲他們會聊家國大業,會指點江山,結果那兩人聊的卻是金陵富貴鄉的不世舞姬,揚州明月夜的絕色花魁,兩人一見如故,對天下美人如數家珍。兩個醉醺醺,胡子茬啦的人吃完倒頭就睡,可憐她一人收拾殘局,還記得第二日起來,那兩人從同一條被子裏爬出來時驚悚莫名的表情。或許是看過了黃石先生這樣的一面,在面對這位飽受天下讀書人尊敬的黃石先生時,她再也生不出一絲的崇拜了。不過所幸那數月的結伴,她對黃石先生的性子摸的八九不離十了。明面上他是爲人和善、與世無争的風流名士,私底下卻是憤世嫉俗的桀骜才子,對那套迂腐的言論表面笑談“陛下聖明”,私下裏卻是心道“狗屁不通”。
這世間憂愁頗多,若不是帶着這一套面具行走世間,我等想活下去都殊爲不易。這是黃石先生所說的,于是這一套面具,他一帶就是三十多年。
擡手含笑讓考禮的學生安靜下來,黃石先生含笑站在一旁,看場中的學生跳完了禮舞,除卻一兩個不小心出錯的之外,其餘的學生都很順利的完成了禮舞。
皆下來就是禮目考核了,黃石先生将手中的卷軸展開。
越禮!
越禮!崔琰睜大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向場邊的衛瑤卿看去,與他對視了一下,衛六就開始支着額頭,摸腦袋。
腦袋有什麽好摸的。崔琰心道,又看了眼衛六,卻見她似是有些無奈了,伸手在頭上比了一圈。
幹什麽呢,這是?崔琰還是不解,看到衛六翻了個白眼,正要轉頭,卻猛地看到八哥從座位上站了起啦,拿了一頂帽子就往衛六頭上戴去。
帽子?對,帽子!崔琰伸手,幾乎是同時的,不遠處的崔九郎也開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