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一步蹬上了馬球場邊那匹紅棕色的高頭大馬火絨身上,李歡早已吓呆了:“别……”
紅棕色的高頭大馬前腿高高擡起,想要将人甩下來,李歡全身心的注意力眼下都在那穿着青色胡服的女子身上,見她一手攥緊僵繩,一手拍了拍高頭大馬,嘴唇似乎還動了動。
李歡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置信,卻見火絨突然安靜了下來,撒腿向前奔去。
到底名馬良駒,不多時便沖破了混亂的人群向那受驚的一人一馬沖去。
衛君甯早被吓懵了,本能之下,隻知道攥緊缰繩,任黑馬帶着他狂奔,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甩下來。
“二弟!”
衛君甯緊緊攥着缰繩,突然聽到這一聲,原本勉強的支撐立刻破功了,帶着哭腔大喊:“六姐六姐,救我啊!”
“把手給我!”
“我……我不敢啊!”小纨绔當真是被吓傻了,本能的隻有緊緊的拽住缰繩。
确實有些難了,對于一個才學會騎馬不久的人,衛瑤卿凝眉,冷哼一聲:“閉眼!”
“六……六姐?”
“信六姐麽?”
“我……信。”
“閉眼!”小纨绔閉上了眼睛,手裏緊緊的拽住了缰繩,“放手!”
手本能的一松,待到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跌下了馬來,小纨绔大駭之下,一隻手拉住了他,似乎又是那樣暖洋洋的感覺,整個人騰空而起,而後下一刻就穩穩的落到了馬背之上,小纨绔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卻見自己正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而前頭坐着的正是衛瑤卿。
“下去吧!”
小纨绔早已認出了現在騎的正是那匹火絨,若換個時候,指不定要央着六姐帶他跑上一圈,但現在形勢混亂,便乖乖的爬下馬來。
李歡看着少女轉眼間馴服了火絨,追上發狂的馬駒,整個人彎下腰來托住了摔下馬來的衛君甯,而後将他拉上了馬背,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不帶一絲拖泥帶水,若非時候不對,他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越過圍欄,向這裏走來,李歡看着馬背上穿青色胡服的少女,雙眼發亮:“衛六……”
“宋二公子墜馬了!”一聲輕呼打斷了李歡正要出口的話。
在方才發生事情的那一瞬間,早有馬師趕過來了,奈何事發突然,場中又亂,竟是來不及阻止,便有人墜下馬來。
馬師心裏暗暗叫苦不疊:少年意氣紛争,眼下争出了事,倒黴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人,隻是抱怨歸抱怨,人還是要救的,得先把人疏散到一邊。
在有人驚呼“宋二公子墜馬了”那一瞬間,衛君甯蓦地背後冒出了一陣冷汗,心有餘悸,還好還好,有六姐在!
李歡也舒了口氣,眼角餘光一瞥,瞥到那馬場中狂奔的兩匹駿馬,馬上的兩個少年緊緊的攥緊了缰繩,似是也知道這時候一松手,不死也得重殘!
“不好!”李歡看着那兩匹駿馬的路線,就在這時,身旁的那道青影夾着馬肚子沖了上去。
兩匹發狂的駿馬橫沖一撞,駿馬上的兩個少年頃刻被撞飛了出去。
“十三!”有人驚呼!
崔琰很多年以後還記得那一刹那的情形,整個人從馬上被撞飛,落向擺在場邊的一摞兵器架,那系着紅纓的長槍槍尖一點亮的有些刺眼。眼睜睜的看着槍尖在自己眼前放大,他的眼睛!貼上的那一瞬間有人拉住了他,那瞬間的定格,讓他生出一股劫後餘生的後怕,而後整個人便騰空而起,倒趴在了馬背上。
他緩緩擡頭,來不及拭去滿頭的冷汗,隻看到了身旁那道青衫胡服的背影。從馬背上爬了下來,那道青衫胡服的背影也跟着下了馬,而後向前走去,竟從頭至尾竟沒有給他一張正臉。崔琰不是不知道她是誰,甚至就是因爲知道她是誰,對她的舉動反而更無法理解了。這位衛六小姐就這麽走了?難道不回頭看一眼,承一發他的感激麽?
然而事實上确實沒有,圍過來的少年七嘴八舌的問着他的狀況。
“我沒事!”崔琰答道,最害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擦去了額上的汗珠,馬公子雖說也被撞飛了出去,但落地的地方有軟沙,除了一些皮肉傷,看起來沒什麽大礙,而躺在地上的宋二公子就不怎麽好了。崔琰回頭看向那一摞的兵器架,險些他就要看不見了,成爲一個瞎子。
“六姐!”衛君甯驚險過後已恢複了過來,上前拉住衛瑤卿的手,“吓死我了!”
李歡跟在後頭看了眼那被圍起來的世家貴公子,語氣有些古怪:“你救了崔琰。”
“已經傷了一個了,若是再傷一個恐怕麻煩更大!”少女彎腰拍了拍身上的灰。
察覺到自己語氣古怪的李歡晃甩了甩頭,方才也不知道怎麽了,自己竟用那樣的語氣說話,不過到底年少,這奇怪的感覺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腦後,看了眼一臉茫然的衛君甯,李歡深吸了一口氣:“衛二,我真是羨慕你啊!”
“羨慕我什麽?”衛君甯不解,論最重要的家世他是遠遠比不上李歡的,騎禦射書更是遠遠不如,可以說,除了這張臉,他渾身上下沒一點比得上李歡的地方。
“羨慕你有這麽一個六姐啊!”李歡雖說與衛君甯關系還不錯,但比起不學無術的衛君甯,他眼下正在國子監最好的太學院讀書,可不是那等草包纨绔。方才的事情雖因武三郎挑釁而起,但是衛君甯沒有受傷,他的馬卻接連撞傷了三人,宋二公子已經躺在地上了,若是把崔家的人再傷了,恐怕後果更嚴重,武三郎少不了被問責,但是衛君甯恐怕也會成爲他人遷怒的對象,究其本源不過是如今衛家勢弱罷了,柿子挑軟的捏就是這個道理。
眼下也好不到哪裏去,隻能說比起她若不出手相救的情況要稍好一些罷了。
宋二公子雙目緊閉,腦後有些血迹洇開來,誰都不敢去動。
“他會不會死啊!”看那宋二公子一動不動,衛君甯湊到衛瑤卿身邊小聲道,似乎有些害怕。
李歡聞言,忍不住搖頭:怕是衛君甯這個纨绔到現在都沒意識到出大事了,他目光落到了一旁青衫胡服的少女身上,看了許久之後才悠悠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心疼這個少女還是感慨這樣的纨绔竟有個如此靈秀的姐姐,渾不像親生的。
“讓湯圓拿點水,找隻竹罐來!”
衛君甯應了一聲讓湯圓去辦了。
請宮裏的禦醫怕是來不及了,有人已經把離回園最近的保和堂的王老大夫找來了。王老大夫雖說并非禦醫,但在民間聲望也是不錯,畢竟行醫四十年的老大夫了。
隻是過來瞅了一眼,王老大夫就開始搖頭,而後彎身搭了搭脈,起身,臉上卻由初時的憐憫改爲震怒:“人都死了,華佗再世都救不了,你們是存心要折我保和堂這塊牌子麽?”
“不可能!”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一位三十多歲的貴婦人尖叫了起來,身後跟着幾個家丁,似是匆匆趕來,“二郎啊!你這庸醫,我的二郎啊!”
李歡暗道不好,果然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