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家族對于自己的族譜都是珍而重之,而對于謝家這種曾在浩瀚史河中大放異彩的家族,對族譜的重視程度更是可以想像。
但是,這在霍輕舟看來,族譜至關重要,可也沒有重要到令謝思成用來做交換條件的地步。
與其他宗族不同,謝家的女子不但能位列宗譜,而且也能傳宗接代。
但這并不意味着謝家對于能夠位列宗譜的資格會比其他家族松動,事實上,謝家對于血統的重視以盡苛刻的地步。
大多數家族,即使嫡庶分明,但是貴妾所出的子女亦是可以記入族譜的,非但如此,養子和正式在祠堂行過大禮的義子也能計入族譜。
但是在謝家,這些都不可能。
正如謝婵,謝家老姑太太去世的時候,由身爲義女的謝婵打幡捧罐,可是也僅限如此。即使沒有發生後來的事情,謝家能夠給她的,也隻用老姑太太留下的東西,以及一份體面的嫁妝而已。
但是對于謝紅琳則就完全不同了。謝紅琳是謝家那一代裏唯一有資格記入族譜的人,她雖是女子,但是當初與高清輝成親時,謝高兩家便有協議,謝紅琳生的前兩個孩子,無論男女均是姓謝的,之後的孩子才姓高,如果隻得兩個孩子,那麽便在孫輩裏選出兩個孩子承繼高家血脈。
并非是謝家苛刻,而是以當時的境況而言,謝家的子息已經到了幾乎山窮水盡的地步,如果隻有一個孩子,若有意外,謝家的根脈也就斷了。
這些事情換做其他人家,肯定是不會答應,然而對于高家或是展家,卻都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在來福建的路上,霍輕舟也曾經想過,謝思成曾以謝家後人的身份自居,然而那本族譜是騙不了人的,這也就是他爲何千方百計去宣撫尋找謝紅琳下落的原因。
那個時候,除了霍江和死去的霍老爺,沒有人知道謝紅琳的一雙兒女還在世上。隻要控制了謝紅琳,那麽謝思成便是謝紅琳與高清輝的長子,謝家這一代明正言順的繼承人。
可是霍輕舟又覺得這也不足以讓謝思成将族譜珍而重之。
霍輕舟十來歲便在外面接暗花做賞金殺手,他接觸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像這樣的族譜,他能找人做上十本八本,珍寶齋的大掌櫃一時半刻也分不出真假。
何況,真正見過這本族譜的人,也隻有謝紅琳。
而且,依着他娘的性子,是不是仔細看過還不一定。
謝思成沒有必要非要這本族譜不可。
這便是霍輕舟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謝思成生在江湖,長在江湖,如果沒有巨大利益,他不可能這樣做。
可惜母親謝紅琳現在遠在西安,霍輕舟想從母親那裏問出什麽,一時半刻也不可能。
他想了一路,到了福州匆匆見過閩國公,一杯茶沒有喝完,便來找霍思謹。
對于霍思謹,他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這霍思謹是什麽人?間接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女人生的,如果不是她身上恰好流着霍江的血,他早就把她交給自己母親了。
可是展悅在身邊,霍輕舟隻能強忍着,用他自認爲忍了再忍的語氣和霍思謹說話。
雖然時至今日,對于霍柔風嫁給展懷,霍輕舟還是認爲自家妹子被豬拱了,可是這裏畢竟是展家的地方,旁邊是妹妹的大伯子,他可不能丢了妹妹的臉。
他卻不知道,剛剛他對霍思謹的态度,已經令展悅大開眼界了。
霍思謹也給吓了一跳,她萬萬沒有想以,霍輕舟居然連一點情面也留了。
對啊,他是被展家人協迫的。
霍思謹強自鎮定,含悲帶凄地說道:“哥,你别逼我了,那東西在揚州呢,你讓他們把我送去揚州,我就把東西交出來。”
她的話音剛落,身子便被人重重一推,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身後有張太師椅,霍思謹的身子踉跄一下,便結結實實跌坐到了太師椅裏。
跌下去的那一刹那,椅背硌得她生疼,她是從小嬌養長大的,磕着碰着的機率都很少,更是從未有過這麽痛的時候。
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推倒她的人。
是霍輕舟!
霍輕舟上前一步,那雙颠倒衆生的桃花眼裏,此時像是立刻就要殺人,霍思謹吓得縮起身子,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霍輕舟。
“别以爲我不殺女人,你再給老子唧唧歪歪,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反正你也不肯說,還留舌頭有個屁用。”
說着,霍輕舟一擡腳,真的從靴子裏拔出一柄短刀,寒光閃閃,那刀便到了霍思謹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一旁的展悅看呆了,呆怔之後,他便想到了一件事,一會兒回去,他要立刻給老五寫信,讓老五千萬不要随便招惹大舅哥,娶謝家女兒已經很需要勇氣了,沒想到人家還有個厲害哥哥。
這樣一想,展悅自己又覺好笑。他也是上過戰場、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可是爲什麽還會覺得霍輕舟吓人呢。
刀尖抵在吹彈得破的臉蛋上,霍思謹覺得下一刻,霍輕舟真的會割掉自己的舌頭。
她開始後悔了,她是瘋了還是傻了,爲何要提起這件事啊,不,她沒有做錯,她隻是被逼無奈,可惡的是展家,爲何找來的人不是父親,而是霍輕舟。
“我說,我說,那東西裝在一隻黃花梨匣子裏,藏在藏在一條花船上......”
“花船?你怎麽會把東西藏到花船上?”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霍輕舟打斷了。
霍思謹是千金小姐,即使到了揚州,也是深居潛出,無論是怎麽想,也不會将她和花船聯系起來。
霍思謹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她的鼻端似乎聞到一股血腥味道,是刀尖刺破了她的臉嗎?
不,不要啊!
她吓得尖叫起來,可是剛剛喊出來,就覺嘴裏一涼,一個東西從她張開的嘴裏刺了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