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阿瓶可沒有自家姑娘這般沉得住氣,外面又不時有吳大奶奶派來打探消息的小丫頭,阿瓶的心裏便越發難過起來。
阿瓶并非是從小服侍吳彬彬的,當年吳彬彬從京城回來後,吳家便悄沒聲息地把吳彬彬身邊的人全都換了,阿瓶和另外四個都是莊子裏佃戶家的女兒,她們第一次進城,草草學了規矩,可也沒少讓管事嬷嬷數落。
吳彬彬搬去針線坊時,隻帶了阿瓶一個丫鬟,若非阿瓶會紡線織布,吳彬彬或許連她也不會帶着。
阿瓶并不知道吳彬彬身上曾經發生的事情,但是她卻能夠感受到自家小姐的變化。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自家小姐時,她甚至以爲這位小姐是個呆子、啞巴。
而現在,她的小姐端坐在屋裏,聚精會神地在鞋面上繡寶相花。
她問道:“小姐,大奶奶又打發人在門口伸頭探腦了。”
吳彬彬莞爾一笑,柔聲說道:“無妨,大嫂是好心,水用在意。”
“哦。”阿瓶卻還是忍不住又跑出去,她站在月洞門裏向外張望,可是除了大奶奶派來打探的小丫頭,她什麽也看不到。
小姐是在等什麽呢?
能不能等到呢?
從清晨等到日上三竿,再從日上三竿等到晌午,吳彬彬用了午膳,便繼續繡鞋面,這鞋子是繡給五夫人的,花樣子是她自己畫的,她覺得很配五夫人。
吳太太問了問吳彬彬午膳的情況,聽說隻吃了半個馍,她便歎了口氣,原本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事,可誰能想到卻成了心結。
正在這時,有小丫頭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有位薛夫人來了!”
屋裏忽然有刹那的安靜,薛夫人?
吳大奶奶猛的想起來這位薛夫人是誰了。
薛盛的夫人啊!展懷和霍柔風成親時,薛夫人是全福太太。
薛盛的夫人如今是四品恭人,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
吳大奶奶不是頭回見到薛夫人了,但那都是在霍柔風那裏見到的,以她的身份,自是不便與人家攀談,托了霍柔風的福,薛夫人應該是知道有她這号人的。
可是知道歸知道,也沒有會突然造訪啊,而且像薛夫人這樣的身份,她若是要來,也會提前送帖子的。
吳太太心裏也疑惑,便對吳大奶奶道:“你和薛夫人并不多的年紀,又是見過的,你去招待吧。”
吳大奶奶整整衣裳便去了宴息處,和薛夫人見了禮,還沒有開始寒暄,薛夫人便先道歉:“讓吳大奶奶見笑了,我突然前來,也沒有提前送帖子。”
“哪裏哪裏,都在西安城裏住着,薛夫人不必多禮。”吳大奶奶忙道,心裏卻更加疑惑。
“說起來啊,我今天登門拜訪也是受人之托,不知道吳太太和吳二太太可還在府裏,吳大奶奶能否帶我去見見二位太太?”
“婆母和嬸娘都在,隻是薛夫人您......”
薛夫人噗哧笑了,她本就是個美人,這一笑更如嬌蕊初綻,連吳大奶奶都在心裏贊歎一聲。
薛夫人道:“實不相瞞,我是受了蔡千戶之托,來貴府提親的。”
吳大奶奶千伶百俐,這會兒也是吃了一驚:“提親?”
“是啊,蔡千戶家裏沒有長輩了,按理說請官媒也行啊,可是蔡千戶那人是個認死理的,非說那樣對吳家小姐不夠尊重。我家将軍正在城外練兵,蔡千戶一大早就出城去找他,硬是把我家将軍從城外拖了回來,請我過來替他求親,他這會兒就在外頭等消息呢。”
難怪過了晌午才過來,原來是出城請了薛盛,再讓薛盛說服薛夫人過來的。
吳大奶奶下巴都快要掉了,這位蔡千戶興師動衆的,就是爲了請一位诰命夫人來提親,他是很看重這門親事吧。
吳大奶奶不敢耽擱,立刻陪着薛夫人去見吳太太和吳二太太,待到送走薛夫人,吳家三位女眷還是雲裏霧裏,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來要立刻讓人去前院告訴吳二老爺。
吳二老爺來到後宅,剛剛聽完吳二太太說完這件事,外面便有小厮送來拜帖。
這次是正式的拜帖,裝在拜匣裏,蔡若愚的拜帖。
吳二老爺暗暗吃驚,這剛剛來提親,蔡若愚就親自過來了?
他連忙去換了件新縫的暗紅團花的直裰,可是要出門時卻又覺得這衣裳太過花哨,挑來挑去,索性還是穿着剛才那件石青色福字紋棉袍子,急匆匆地去了前院。
這個時候,阿瓶終于得到了消息,她喜滋滋地跑進屋裏:“小姐小姐,蔡千戶請了薛夫人來提親,薛夫人前腳剛走,蔡千戶便親自來拜見二老爺了。”
吳彬彬緩緩擡起頭來,她的雙頰已經染上了紅霞,一雙秀氣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告訴過她,說他今天會來提親,他真的來了,而且還是鄭重其事地請了薛夫人過來提親,他是想要告訴她,他很珍惜這段姻緣吧。
待到霍柔風知道這件事時,蔡若愚已經來向她辭行了。
兩家已經過了小定,吳家給蔡若愚的是一方古硯,蔡若愚給吳家的,是他母親的玉镯,當年這隻镯子被藏到炕被下面,因此沒被鞑子搶走,這也是他從家裏帶出來的唯一念想。
待到下個月辦完張亭和吳欣欣的喜事,吳家便要開始張羅吳彬彬的親事了。
和霍柔風想的差不多,蔡若愚和吳家都想在明年春天之前把喜事辦了,雖然匆忙,但是吳家有錢有人,蔡若愚這邊又有展懷支持,特意撥了兩個人去忙活他的親事,時間也足夠用了。
蔡若愚來辭行,是和吳彬彬一起來的,兩人并沒有未婚夫妻的避諱,蔡若愚要回軍營,吳彬彬要回針線坊,蔡若愚便送她一起回去。
霍柔風見兩個人都是大大方方的,她心裏歡喜,蔡家請的媒人是薛夫人,而吳家的媒人則是她,她覺得自己慧眼如炬,天生就是個當媒人的,不免得意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