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覺得匪夷所思,展家培養出來的女查子們,一般不會輕舉妄動,但是一旦被她們盯上的人,幾乎不會出錯。
且,僅以一個穩婆的口供,便用來鑒别是否榮王之子,這樣未免草率。
霍柔風想親眼見見這對母子,說起與太平會的人打交道,她比展懷更有經驗。
無論那個女子是不是翠娘子,霍柔風都想親眼見見。
若是把人從西安押至榆林,一路之上變數太大,因此,霍柔風決定親自去一趟。
此行,她帶上了花三娘。
到達西安後,霍柔風和展懷見面後,小夫妻顧不上溫存,霍柔風便去了軟禁那對母子的地方。
隔着一道簾子,霍柔風從縫隙裏見了那個"母親"。
女子約末三十出頭的樣子,雖然被關押多日,可是卻絲毫不顯頹唐。一頭青絲烏黑光亮,梳成圓髻,插着兩支成色普通的玉葫蘆簪子。
白淨臉兒,細眉、杏眼,薄薄的嘴唇,美則美矣,但是眉宇間不經意掠過的淩厲,卻令這張美麗的臉龐多了幾分肅殺。
霍柔風轉身對展懷點點頭,兩人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肯定。
并非是肯定這女子就是翠娘子,而是都能肯定她不簡單。
普通女子被人莫名其妙抓起來,還要骨肉分離,恐怕早就崩潰了,可是這個女子雖然也會苦苦哀求,但是她的眼睛騙不了人,那雙鎮定的眸子,和眸光中一閃而過的兇狠,已将她的内心暴露出來。
她不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查子,她隻是一個見慣風雨的江湖女子。
展懷牽着霍柔風的手,帶她去了另一間屋子,那裏關着那個孩子。
霍柔風一進去便聽到鳥叫聲,展懷讓人在裏面放了隻鳥籠子,讓小鳥和孩子做伴兒。
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一名中年婦人掀簾出來,看她的打扮,像是展懷找來照顧孩子的。
婦人向展懷行禮,展懷低聲問道:"孩子可有哭鬧?"
婦人道:"奴婢自己生過四個孩子,也見過不少别人家的孩子,可還頭回見到這麽安靜的小孩,不哭不鬧,每天就是對着那隻鳥出神,若不是他說話時彬彬有禮,奴婢會以爲他是啞的或是呆的。"
安靜的小孩?
霍柔風微微蹙眉,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影子,可是也就是一閃而已,她甚至沒能抓住自己的思緒看看清楚。
她走到窗下,見高麗紙上有個小洞,想來是展懷每次過來時偷看用的。
她從小洞向屋裏看過去,隻看了一眼,便整個人都呆住了。
展懷跟在她後面走到窗下,恰好看到她呆若木雞的樣子。
展懷心中一凜,從後面抱住她的雙肩,溫熱而熟悉的氣息從身後襲來,霍柔風這才緩過神來,她指指窗子,拉着展懷走出了關押這對母子的小院。
展懷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也沒有多問,跟着她回到方才的小廳。
這裏是展懷在西安的一處隐蔽的宅子,前店後院,開的是棺材鋪,也賣香燭壽衣、紙人紙馬。查子們平素便是通過這裏傳遞消息的,這對母子被抓住之後,便一直關在這裏。
"小九,那個孩子你是不是見過?"展懷對霍柔風太了解了,霍柔風雖然孩子氣,可她本質裏從來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她有着與實際年紀不符的冷靜和沉着。
除非她見過那個孩子,否則她不會那麽吃驚。
霍柔風點點頭,從嘴裏吐出了兩個字。
"小淵。"
"什麽?他就是沈淵?"這一次輪到展懷吃驚了,他早就從霍柔風那裏聽說過小淵,但卻一直沒有見過,後來他還爲此向展愉打聽過小淵的事。
沈淵便是惠郡王,先帝的叔父惠親王十幾歲時夭折,他死後,宗室抱來一個小孩繼承了他的香火,這個孩子便是沈淵。細算下來,他雖然年紀小,卻是當今天子的叔公。
霍柔風點點頭:"不會錯的,他就是小淵,隻是不知道他的病是不是治好了,看上去長大了一些,大前年我從廣東回京城的路上,曾經見過他,那時他還是七八歲的樣子。"
展懷神情嚴肅,他在屋子裏踱了幾圈兒,對霍柔風道:"我記得這件事,你說當時他像是被人挾持了,可是後來卻沒有聽到絲毫風聲。"
霍柔風道:"那次我在一家酒作坊外面看到他,便上前和他打招呼,他的态度非常冷淡,我也沒有在意,因爲這個孩子一向古怪。但是就在我們離開那家酒作坊不久,便被人跟上了,那些人要殺我滅口,好在他們人少,我帶的人多,七八個人無一活口,後來從他們身上搜出牌子,才知道那些人竟然是錦衣衛。"
展懷也隻是聽霍柔風說起路遇小淵的事,後面的卻還是第一次聽說。
"小九,這麽危險的事,你爲什麽沒和我說?"他問道。
"那時你在西安啊,又沒在我身邊,後來你回來了,我就把這事給忘了,若不是今天見到小淵,我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才會想起來。"
霍柔風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展懷卻能想像出當時的兇險。
他的小九,險些被錦衣衛滅口。
至于沈淵爲何會與錦衣衛在一想,又爲何流落到西安,展懷都沒有去想,他心裏隐隐作痛,他的小九從來都隻是把歡樂的一面示于人前,對他如此,對謝紅琳和霍大娘子亦是如此,越是她在乎的親人,她越是不肯讓他們看到她的危難與痛苦。
他伸手把霍柔風環在胸前,十六七歲的身體依然稚嫩,誰能想到,這樣柔軟的嬌軀中卻有着一顆強大堅毅的内心。
小九的大氣果敢,就連大多男子也望塵莫及。
"小九,這件事很重要,以後記得要及時告訴我,我們也好一起商議。"展懷說道。
霍柔風笑着點頭,對展懷道:"其實還有一個人一定能認出那女子是否翠娘子,可惜她遠在鞑剌,不過沒關系,我帶來一個秘密武器,但是就不知道這武器願不願意配合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