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成歎了口氣:"是誰都不重要,你隻要知道這件事,對展懷死心就行了。你放心,你的親事我給你記挂着,我這次回京,義父對我比以前更加親近,太平會會衆遍布天下,想要打聽幾個人并非難事。霍家給你說的親事,若是一門好親那自是皆大歡喜,若是配不上你的,我定然不會放任他們爲所欲爲。思謹,這天底下有本事好性情的美少年大有人在,也不是隻有展懷一個。"
他不想告訴霍思謹,展懷心慕的女子是霍九。
不知爲何,隻要想起霍九,他心裏便空空落落。
霍九應該已經知道他把她當成人質,用她的性命威脅那個叫小夜的丫頭,讓那丫頭自行了斷的事了吧。
謝思成不想再回憶那天的點點滴滴,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最終還是放過了霍九。
那天,他是能夠殺死霍九的,可是他還是沒有,任由霍九從廢墟底下爬出去。
他伸出手,拍拍霍思謹的肩膀,柔聲說道:"别難過了,我聽說西府的人給你看上了兩門親事,想來接下來,霍家要把你的親事提到議事日程了,不要擔心,有什麽事就讓翠縷到撷文堂找我。"
說完,謝思成走出雅室,他在樓下大廳裏喝了兩杯茶,聽着說書人口若懸河,看着戴着帷帽的霍思謹主仆走出茶樓,這才放下心來。
大年初一,京城大雪,到了初三,天才放晴,可是也才晴了幾天,便又陰起天來。
灰蒙蒙的天空,讓人的心情也變得壓抑起來,就連過年的喜慶,也黯淡了許多。
正月初十這天,雙井胡同撤下了大門口的大紅春聯。
接着紅燈籠換成了白燈籠,不到半日,京城裏便傳遍了,那位曾在功德殿大出風頭的霍家九爺,沒了。
雖然早就傳說霍九病入膏肓,去南邊就醫,可是如今傳出死訊,還是讓人不勝唏噓。
霍九尚未束發,也隻是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
霍九的死,意味着偌大的霍家二房以及永豐号,後繼無人了。
街頭巷尾開始議論,霍家會過繼男丁呢,還是霍大娘子要招婿呢。
最初人們都認爲會過繼男丁,但是恰好彭城伯府的一位管事來喝茶,據他所說,在杭州的時候,霍家族裏就想着給二房過繼男丁,還選定了霍家長房的一位嫡子,可是沒有想到,霍大娘子和霍九非但不答應,還把霍家長房懲治了一番,到了如今,霍家族裏就是借上十個膽子,也不敢再插手二房的事了。
因此衆人便全都認定了,霍大娘子要招婿了。
不過霍大娘子也有二十二三歲了,若是想要招婿,恐怕早就招了,也不必拖到如今吧。
于是争議便從大年初十,一直争到出了正月。
若說最爲傷心的,還是蘆瑜、黃顯俊和李烨三個人。
這兩年裏,但凡有人說霍九病得快死了,他們便會破口大罵,也不知爲此和人打過多少架,可是現在,霍九真的死了,而且到死也沒能回到京城,兄弟幾個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過。
他們都還是在十幾歲的少年,這也是他們生平第一次面對生死。
蘆瑜抱着頭坐在石階上,哭紅了眼睛,黃顯俊也同樣,李烨比他們大些,哄人的事就輪到他頭上。
蘆瑜滿臉都是淚,對李烨道:"我覺得死離我很近,說死就死了,霍九那麽鮮活的人也能死,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黃顯俊給他一拳,罵道:"胡說什麽,霍九心疼我們,才不會讓我們死,他最好了,哇——"
三個人從雙井胡同吊唁回來,又哭了足足三天,後來又由黃顯俊和李烨出錢,請了京城裏正當紅的戲班子,在李烨剛置辦的宅子裏,唱了三天堂會。
當然,戲班子唱的都是霍九以前喜歡看的,雖說霍九死了,可是誰說死人就不看戲了。
後來還是黃顯俊的表哥,鎮國将軍府的世子沈彥青出面,把這三個人臭罵一通,他們才沒有繼續鬧騰下去。
春天,便在對霍九的哀思中悄悄來了。
而在離榆林一百多裏外的一處地方,本該死了的霍九,正在給一匹小紅馬刷毛。
這裏是她的馬場,雖然這座馬場剛剛建成不久,卻已有上千匹馬了。
沒辦法,有錢好辦事,霍九爺要開馬場,難道還要靠着一代代繁衍,十幾年後才出規模嗎?
當然不會,霍九爺大手一揮,便買來上千匹種馬和母馬,過不了多久,待到第一批小馬降生,她的馬場裏又會再增加幾百匹了。
"九娘子,阿有來了。"嵌碧小跑着過來。
她和鑲翠連同另外幾個丫鬟,前不久才從廣東過來,一下子從南方來到西北,幾個人足足過了幾天才适應過來。
霍柔風把刷子扔到水桶裏,接過帕子擦幹手,往前面走去。
展懷已經在榆林上任,他還兼着陝西總兵一職,因而平素裏榆林和太原兩邊走,他來到陝西兩個月,霍柔風也隻見過他三次而已,平時便是阿全和阿有兩個人,輪流來給霍柔風送信送東西。
展懷從不假手驿站,無論是一封信,還是一籃子水果,全都是讓阿全和阿有親自送到霍柔風面前。
今天阿有帶來的是展懷從太原帶來的黃牛肉,太原有家鋪子,黃牛肉遠近聞名。
霍柔風早就聽說過,可是沒有機會去太原。
阿有笑嘻嘻地說道:"九娘子,五爺說了,如果您嘗着好,就讓那家鋪子,每隔幾天就送一批。"
霍柔風笑道:"我哪有那麽饞,對了,你們五爺隻讓你帶來了黃牛肉,信呢?"
阿有搓手:"信,是真沒有,五爺太忙了,我出來的時候,五爺說他要說的話都在黃牛肉裏了。"
霍柔風翻個白眼,這帶兵打仗的人,是不是全都這樣?
但是她還是進屋,用了足足一個時辰,給展懷寫了一封信,和以前一樣,她給展懷寫上幾封信,展懷頂多回一封,而且隻是隻言片語,不過吃的喝的卻是沒有斷過,就像她是個吃貨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