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謝思成和他的人離開以後,黃嶺便讓人把這四個人挖了出來,隻有黃德祿和那個叫杜剛的年輕後生還活着,其餘兩個已經斷氣了。
這兩個人失而複得,霍柔風沖着小夜豎起拇指:“好丫頭,厲害!”
她能夠坦然自若地把這四個人交給謝思成,早已笃定謝思成看到這幾人回天乏術,不會多費力氣,想要不留痕迹地處置幾個垂死之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活埋。
霍柔風賭赢了。
除了三個受刀傷的以外,黃德祿也被小夜喂過藥了,于是謝思成看到的四個人都已将死。
黃嶺讓人給黃德祿和杜剛灌了大量清水,半個時辰後,兩個人就把毒素排洩出來,張升平讓人把他們連同汪伯和阿嫣一起,裝進四口大木箱,一行人重新上路。
霍柔風騎馬,霍輕舟坐轎,一天之後,霍柔風帶領她的人馬,就追上了霍輕舟。
此行,霍輕舟是去宣府調查展懷擅自出兵事宜,與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同行。
福建、山東、浙江各大衛所,都在閩國公掌控之下,雖然閩國公早就交出了官吏任免之權,但是各大衛所仍以展家馬首是瞻,自從甯波衛事件之後,展忱趁機整頓各大衛所,加之這幾年展懷平亂,展家勢力也由沿海擴張到中原,乃至西北。
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是安平伯,安平伯的二兒子董镝現任千戶一職,隸屬威海衛。
威海衛有一名副指揮使,是郭詠的表親。郭詠是被展懷殺的,又已死去幾年,這名副指揮使日子不好過,便借着舊傷之名,卸甲歸田了。于是這個位子便空了出來。
但是誰能坐上這個位子,還要閩國公世子展忱說了才算數。雖然同爲勳貴子弟,但是一個在福建一個在京城,董镝和展忱沒有交情。
董镝挖空心思,好不容易才讓展忱記住了他,六百裏加急,給在京城的父兄寄信過來,讓他們趁着展懷在京城時,和展家多走動,讓展愉或者展懷,在展忱面前爲他美言幾句。
這一次身爲兵部堂官的鄒閣老抓着宣府的事不放,又把五軍都督府也拉下水,一起派人到宣府調查,安平伯是不想插手的,不僅是因爲他有求于展家,而且展懷剛剛得勝還朝,若是用他擅自出兵的事來治罪,必會惹來朝野上下的不滿,到時禦史一頂陷害良将的帽子壓下來,誰也消受不起。
因此,清平伯派來的人,是自己的兩名心腹,離京之前,清平伯便叮囑二人,此事與五軍都督府沒有關系,此番來宣府,就是走走過場而已,遇事就把兵部的人推到前面。
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各懷鬼胎,都察院的人心知肚明。因此來宣府的差事才會落到年紀輕、資曆淺、後台硬的霍輕舟頭上。
讓霍輕舟來宣府,都察院進可攻、退可守,是一招妙棋。
霍輕舟心裏清楚,他和五軍都督府的人早有默契,此行保命要緊。
霍輕舟一行路上平安,霍柔風他們倒是遇到兩股小毛賊,以爲他們帶的四口大箱子都是财物,但都被護衛們打得抱頭鼠竄。
霍柔風在霍輕舟之前到達宣府,霍家在宣府隻有一家四時堂和一家酒樓。酒樓也叫狀元樓,是京城狀元樓的分号。
兩家鋪子的掌櫃早在十天之前便收到霍大娘子派人寄來的書信,得知霍九娘子要來宣府,知是女眷,便在四時堂的後院辟出幾間屋子,一來清靜,二來也不引人注意。
霍柔風一行到了宣府,便住進了四時堂,兩位掌櫃以前從未聽說過霍家還有一位九娘子,但既然是霍大娘子親自吩咐下來的,他們不敢怠慢,每天的飯食均由狀元樓送過來,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次日,霍柔風便去了馬市。宣府馬市有兩個,一個是官市,還有一個是私市。
官市是由太仆寺派員監管,宣府衙門承辦的,而私市則是馬販子們私自開設的。
本朝早在三十年前,便在遼東、開元、廣平、宣府,開設官市五家,初期由太仆寺派員監管,知府衙門和總兵府一起承辦,三方相互監督。但是沒過幾年,在宣府督辦此事的幾個人便因分錢不均鬧了起來,之後,實際上管理官市的便隻有太仆寺和總兵府。少了知府衙門,太仆寺的人面對總兵府也不敢造次,因此,宣府官市早就是總兵府一家獨大。
先帝殡天後,太後執政,對九邊的監管大不如前,宣府總兵府便擅自增加抽成和稅收,這樣一來,馬販子們利潤大減,總兵府卻賺得杯滿缽溢。
其他幾地得知之後,也紛紛效仿,一時之間,無論是鞑子的大馬販,還是漢人的二道販子,全都叫苦連天。
不久,私市便如雨後春筍湧現出來。各地也曾查抄過多次,但是利之所趨,這些年來,私市與官市依然同時存在。
霍柔風去的便是私市。
來到宣府之後,她依然穿著男裝,直到走在宣府的大街上,她才發現,原來宣府和京城的風土習俗相差甚遠。在宣府,不時能看到不戴帷帽的女子走在大街上,也有女子騎着馬或牽着騾子,和商販們大聲讨價還價。
霍柔風來了興趣,在街上逛了一個時辰,這才去了私市。
一進私市,便有穿着漢人衣服,皮膚黝黑,大臉高鼻的鞑子人,操着不流利的漢話,向霍柔風兜售馬匹。霍柔風放眼望去,這樣的鞑子商販竟然有三四十人,她暗自稱奇,僅是宣府的私市便已如此規模,遼東、開元和廣平想來也不相上下了。
這些年來,她隻是知道朝廷對馬匹管理不夠嚴謹,可是身監其境才知道,竟然混亂如此。
鞑子的馬販子可以自由往來于九邊重鎮,奸細細作便能混在馬販子當中,來九邊打探軍情。
九邊重鎮,俨然已經成了菜園子,任何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