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騎在馬上,仰頭看向天空。碧空如洗,萬裏無雲,一行大雁排成(防)“人”字向南飛去。
微風習習,風中夾雜着桂花芳香,霍柔風忍不住吸吸鼻子,她要在中秋之前回到京城,和哥哥姐姐一起過節。
這一次回來,她事先沒有告訴霍大娘子,直到出了廣東,她才寫了一封信給姐姐寄出去。
她獨自一人,已經在廣東住了半年了。
去年,她以有疾爲由辭去了她那個從七品的閑職,這件事在京城裏沒有激起半點水花,因爲就連霍九爺自己也快要忘記她還是有官職的了。
雖然她從未領過官俸,也沒有去過朝會,可還是有無官一身輕之感。因此,她很開心地答應了姐姐,跟着永豐号的商隊去了廣東。
還在督察院的霍輕舟上上下下跑了半個月,給自己弄了個去兩廣的差事,親自送霍柔風去廣東。
其實,霍柔風去廣東的事,是姐妹兩人早就計劃好的。可能是霍九爺鮑參翅肚吃多了的緣故,從去年開始,她的身體日漸玲珑,她照鏡子也覺自己怪怪的,漸漸的,黃顯俊和蘆瑜、李烨邀她出去玩兒,她也全都推辭了,與其整日悶在家裏,還不如去廣東。
她初到廣東的時候,每天都有新鮮事。廣東雖然沒有江南富庶,但是偶爾能看到紅毛人,霍柔風對紅毛人很好奇,時常帶着金豆兒去紅毛人常去的地方轉悠,可是她去的多了,也就失望了,這些紅毛人雖然金發碧眼,卻沒有一個像羅傑那樣好看的,一來二去,霍九爺沒了興緻。
就在前不久,一個偶然的機會,霍柔風打聽到有個擅長機巧之物的紅毛人,她這才重又來了興趣。隻是那個紅毛人不知爲何,東躲西藏住得隐蔽,霍柔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這人的住處。
紅毛人飄洋過海而來,已到廣東多年,會說漢話,但是年事已高,貧病交加。
霍柔風在他的家裏看到了千裏眼,她還記得展懷曾經說過,羅傑就會制做千裏眼。展懷當時很興奮,隐隐有将羅傑招納己用之意。
霍柔風心中一動,可是她看到紅毛人的滿臉皺紋,便把心裏的念頭壓了下來。
回去以後,她把張亭和張軒叫過來,問他們有誰願意暫時留在廣東,跟着那個老紅毛人學手藝。
這兄弟兩個千伶百俐,早在離開京城之前,便覺察出九爺好像不太對勁兒。
待到來了廣東,九爺便換上了女裝。
霍柔風道:“展五爺身邊有個叫阿有的,心靈手巧,很得展五爺器重,但是阿有也不如這位老紅毛人,若是你們當中有人學到老紅毛人本事的五成,待到展五爺班師回朝,我便給你們謀個差事,你們也到了要成家立業的年紀。”
兄弟二人都是聰明人,也知道九爺是不想再讓他們留在身邊當小厮了,兩人和張升平商量後,張軒留下,張亭則跟着九爺進京。
老紅毛人聽說後,除了接受霍柔風的一筆銀子以外,還提出要讓霍柔風保證他的安全,直到這個時候,霍柔風才知道原來老紅毛人在他的國家招惹了教會,因此才遠赴重洋,但是三年前,還是被人認出來,他想離開廣東,又沒有盤纏,隻好東躲西藏。
霍柔風大喜,這件事定下來,她便悄悄離開了廣東。
霍柔風望着湛藍的天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對張亭說道:“已經進了北直隸,應該能打聽到西北的戰況了,你記着留意吧。”
張亭笑着說道:“九爺放心,展五将軍一定捷報頻傳,說不定快要班師回朝了。”
霍柔風哈哈大笑,自從她離開廣東,便和展懷斷了書信,而且戰報傳不到南邊,這一路上,她能打聽到的消息,也隻是鳳毛鱗角而已。
這兩年展懷屢立戰功,年初他率三萬大軍攻進陝西,三個月後,展懷踏進榮王府,榮王妃帶領一衆女眷和一對庶子女跪在院内受降。
在此之前,展懷已經得到消息,榮王帶着兩個嫡子,率領殘存的一萬軍隊往酒泉方向去了。
至此,榮王已敗,展懷暫時留在西安,等候朝廷旨意,是班師回朝,還是繼續追讨榮王。
霍柔風離開廣東的時候,剛剛收到展懷的信,那時他還在西安。
如今又過了兩個月,霍柔風也不知道展懷如何了,早在聽說展懷占領西安之後,她就恨不得跑去西安,若不是張亭他們勸她,說展懷有可能會回京,那麽這一次,她就不是悄悄回京城,而是直接去西安了。
西安城,那是她前世出生的地方,也是前世她最熟悉的地方。
霍柔風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幾聲犬吠,那是金豆兒的聲音。
爲了能早日回到京城,她沒有坐馬車,一路騎馬,金豆兒老老實實待在一匹馬的馱筐裏,跟着她走了幾千裏。
聽到狗叫,所有人都放眼望去,隻見路邊是家賣酒的作坊,酒旗飄揚,寫着卓家老窖。
霍柔風奇怪,問張亭:“我們在這裏買過酒嗎?”
張亭搖頭:“肯定沒有。”
“那金豆兒叫啥?”霍柔風問道,金豆兒平時不愛叫,但凡它叫的時候,便一定是有事了。
張亭伸長脖子仔細看去,忽然大喜道:“九爺,您快看那是誰?”
霍柔風也已經看清楚了,酒作坊門口有一大一小兩個人,那個小的看上去有七八歲,穿了件再普通不過的藍布裋褐,剛才他側着身子,這會兒可能是聽到犬吠聲,他轉過臉來,霍柔風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小淵!
小淵曾經在雙井胡同住過兩三個月,雖然他在的時候,金豆兒搬去了霍大娘子的院子,但是也曾見過他多次,想來早就記住了他的味道。
霍柔風催馬過去,從金豆兒身邊經過時,拍拍金豆兒的腦門兒:“厲害厲害,你快成精了。”
小淵也看到了霍柔風,他站着沒動,目光冷冷地看着霍柔風騎在馬上向他走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