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母親像是很生氣,一路上都沒有理他。
次日,父親便來莊子裏了,他氣急敗壞,一來就和母親吵了起來,他們關上門,他想去偷聽,可是剛剛湊過去,就被人抱開了。
當天父親就帶着他回了京城,他在路上又哭又鬧,把馬車的車簾拽下來撕爛,又把車廂裏的迎枕扔出去,父親就像是沒有看到,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
他氣極了,不顧死活從行走的馬車上跳了下去,摔斷了腿。
他在炕上躺了三個月,也有三個月沒能去莊子裏見母親,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說他可以出遠門了,他便迫不及待去了莊子,這才知道母親病倒了。
之後父親便以母親病重,他太淘氣會防礙母親養病爲由,不許他再去莊子。
再後來,他爲了能去莊子,把家裏的一間屋子燒了,父親這才帶他又去了莊子。
那時的母親已經病得說不出話了,她望着他,眼睛裏都是淚水,張了張嘴,卻隻有氣聲,他湊近,聽到母親斷斷續續地說:“梅......梅......”
幼年的霍輕舟自以爲是的認爲母親是在說梅花,隻是沒有說出那個“花”字。梅花是母親在莊子裏養的一隻小花貓,母親生病後,下面的人照顧得不好,梅花瘦了一圈兒。
父親很不高興,似是不想讓母親和他說話,讓人生拉硬拽把他拖走了,這次他回京城時,帶走了梅花。
直到現在,他也認爲母親是讓他照顧梅花。
幾天後,母親便去世了。
去年他在泰山書院時,聽說家裏多出了一個妹妹,有一瞬間,他想起了母親最後對他說過的話“梅梅”,難道是自己聽錯了,母親說的是“妹妹”?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
因爲這個妹妹是父親親口認下,而且一口咬定這是嫡女,也就是說這是母親生的,是他的胞妹。
霍輕舟嗤之以鼻,算算年紀,霍思謹應該是母親去世前半年所生,也就是母親帶他去走親戚的時候,那怎麽可能呢?
母親獨自住在莊子裏有幾年了,逢年過節也不回來,或許京城裏的人或者槐樹胡同的人會相信,霍思謹是在莊子裏生的,因爲生下她不久,母親便病逝了,所以父親才把她送到萬華寺去的,這樣也是說得通的。
但他是不相信的,莊子裏的人雖然都換了,可是他又不是瞎子,母親有沒有生過小妹妹,他能不知道嗎?
他在心裏深深鄙視父親,這個妹妹十有八、九是外室生的,因爲當時母親還健在,一定不讓他把人接進來,所以那次他才要和母親吵架的。
如果母親最後對他說的那兩個字,不是指的小花貓梅花,那麽也是讓他要提防父親在外面生的那個女兒。
霍柔風冷眼旁觀,見霍輕舟臉上忽明忽暗,像是在想心事。
她忍不住說道:“喂,霍炎,我就是要問問那個故事而已,你怎麽不說話?”
霍輕舟這才醒覺,他有些懊惱自己的失态。
他道:“那個故事啊,讓我想想,對了,他們後來做了夫妻。後來敵人打來了,把他們困在雪山上,一困就是好多天,白衣少年受了很重的傷,紅衣女英雄保護着丈夫殺出重圍,從此後夫妻二人浪迹天涯,直到很多年後,才回到中原。”
“這樣啊......”霍柔風很是遺憾,她爲什麽要睡覺,她是沒有睡過覺嗎?紅衣女英雄殺出重圍的情節一定非常精彩,可惜她全都沒有聽到。
“那她的長槍是不是很厲害?白衣少年怎麽受得傷,傷到哪裏了,他是不是不如妻子武功高?”霍柔風意猶未盡。
“他的武功也很高,一襲白衣,飄然而至,雪是白的,他也是白的,站在那裏,就如屹立不倒的雪峰,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他依然沒有倒下,妻子飛奔過來幫他,兩人聯手,刀槍合璧,宛若紅梅傲雪,凄然而立,漫天雪花紛紛揚揚,一刀揮出血光飛濺,紅纓飄過長槍如虹,壯哉,巾帼英雄血染關東!”霍輕舟以手擊節,說到酣處手裏的茶盞砰的放到小桌上,茶水四濺。
霍柔風騰的站了起來,撫掌叫好:“好啊,我回去就講給畢道元聽,讓他寫下來。”
“畢道元是誰?你讓他寫?他寫得還能比我好?笑話!”霍輕舟不屑,真是對他的污辱,這明明是他寫的,霍九居然還要找那個畢什麽去改寫,縱觀整個京城,有誰配得上給他改寫的?他們好大的臉!
“畢道元是我府上的,你聽過女将軍大破千斤鎖嗎?那就是他寫的。”霍柔風得意洋洋。
“什麽?那種俗不可耐的東西就是他寫的?還有什麽女将軍大破黑風寨,女将軍千裏走單騎,女将軍一劍震九州?”霍輕舟怪叫。
“對啊,你都聽過?倒也不能說全是他寫的,因爲這故事是我編的,我來編,他來寫,你懂了嗎?”霍柔風驕傲地揚起下巴。其實她和畢道元一起編的故事還有很多,最得意的是女皇帝的故事,可惜到頭來卻是女将軍的傳播最廣。
霍輕舟又是一聲怪叫,拍拍腦門:“我就說嘛,怎麽會忽然冒出一大堆女皇帝女将軍的,原來是你這個不男不女的瞎搞的。”
“你說誰不男不女了,你才不男不女,你們全家都不男不女。”霍柔風大怒,她最讨厭不男不女這四個字了。
“好好好,好男不和......不男不女的鬥,你說那人叫畢道元是吧,回到京城我要會會他,讓本公子來教教他如何寫文章。”霍輕舟道。
霍柔風瞪他一眼,霍輕舟雖然很讨厭,但是據說他的文采也是真的好,先不說别的,讓他把紅衣女英雄的故事再重新寫一遍,對,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