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爲什麽呢?
蓬頭垢面,衣衫褴褛,這可能是展懷造成的,但是霍輕舟滿嘴髒話,還有進屋前的那口濃痰卻沒人逼他,更不可能在短短幾天裏,把一位舉止從容的翩翩佳公子逼成這樣。
那麽隻有一個可能,他本來就是這樣的。
沒有等到展懷的回答,霍柔風擡起小臉:“平日裏的輕舟公子是裝出來的吧,真正的他就是這個滿口粗話,舉止粗俗的樣子,對嗎?”
展懷笑得無奈:“小九,我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樣子時,委實驚呆了,我還以爲我綁錯了人。”
霍柔風哈哈大笑,對展懷道:“我見過霍江,他那人既古闆又無趣,可即使是受了傷重,在人前也挺得筆直,不讓人看到他的半絲狼狽,這樣的一個人,是怎麽教養出霍輕舟這個怪物的?”
展懷說道:“我打聽到的消息,霍輕舟的母親早死,祖母本身就是續弦,與他沒有血緣關系,霍江生性冷漠,對他毫不理會,霍輕舟以前跟着師傅,倒也還好,後來師傅離開,他便成了脫缰的野馬,霍江不管他,馮老夫人管不了他,他整日打扮成小乞丐小混混,混迹在市井之中,可是回到府裏,他便又變成少有盛名的才子,一來二去,他就成了這個樣子,隻是除了你我,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的這一面吧。”
“我看他輕而易舉就從屋裏出來了,他爲何不逃走?”霍柔風還是不解。
展懷笑道:“你以爲他不想逃走嗎?可他也要有逃走的本事啊。”
說到這裏,展懷臉上的笑容隐去,他冷冷地道:“我怎會讓他逃走,不會。”
霍柔風忽然發現,不笑時的展懷也很好看。
冷冷的,有一種隻有成年人才有的剛毅冷酷。
她正想告訴展懷,她的這個發現,猛的想起方才她隻不過誇了一句,展懷就害羞的模樣。
霍柔風忍着沒說,隻是沖着展懷壞笑。
展懷摸摸臉上,沒有髒啊,小九看着他笑什麽?
“小九,你笑啥?”他問道。
“小展,你像個大人了。”霍柔風羨慕地說道,她什麽時候才能像大人啊,做大人一定很有趣。
展懷冷哼一聲:“我虛歲已經十六了,從去年束發開始,我早就是大人了。”
霍柔風撇嘴,你還差幾個月才滿十六歲,男人二十及冠,那時才算是真正的大人,不像女子,十五歲就是大人了。
“再過三年,我就及......我就束發了,到時候我也是大人了。”霍柔風差點說出及笄,她吐吐舌頭,踮起腳尖,挺起平平闆闆的胸脯,讓自己看上去更高一點兒。
她不知道是怎麽了,去年一整年,她才長高了兩寸,倒是胖了不少,雙下巴都有了。
霍柔風忍不住伸手捏捏自己的雙下巴,對展懷道:“你還準備把霍炎關多久?”
展懷道:“嗯,也不用多久,就是把這件事鬧到皇帝面前爲止。”
霍柔風想起昨天在黃顯俊口中聽來的話,她對展懷道:“你放出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隻是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他們不相信你真的來到京城,更不相信你會殺了郭詠,又綁架霍炎。不過還是有人信的,黃大頭就深信不已。”
展懷笑道:“越是有人信有人不信,人們對這件事便越是好奇,談論的也就越來越多,有些人想要無動于衷視而不見也不可能了。”
霍柔風想了想,覺得展懷說得太有道理了,她道:“我與霍江接觸過,他那個人怪怪的,聽說霍家已經報官了,順天府的人也在查,不過依我看,這案子或許就要不了了之。”
以霍江的身份,一定不會讓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展懷皺眉,他并沒有想到這一層,或許是他對霍江不夠了解吧。
他的雙眸如同兩泓幽潭,深不見底,他靜靜地看着霍柔風,緩緩問道:“小九,你對霍江此人怎麽看?”
霍柔風想了想,道:“他年輕時一定很好看,現在上了歲數也不難看,隻是這個人渾身透着古怪,我總覺得他和我說話的時候,像是想要隐瞞什麽,對了,他居然叫我小風,他和我又不熟,他又不是我家長輩,還要亂給人家取小名嗎?”
她們家也沒有人叫她小風呢。
展懷一怔,問道:“霍江叫你小風?他給你取的?”
他以爲隻有他才會給霍柔風取名字。
霍柔風道:“是啊,他叫我小風,我們家也沒人這樣叫我。”
展懷哈哈大笑:“你們家都是叫你小九,是吧?”
霍柔風皺起鼻子做個鬼臉,道:“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麽無趣的父親,居然養出一個這麽有趣的兒子,對了,霍思謹也沒有她哥哥有趣。”
展懷笑道:“你覺得霍輕舟有趣嗎?”
霍柔風點點頭:“他就是有趣啊,哪有這樣的人,一面是這樣,另一面又是那樣,而且這兩面沒有半絲相同,也不知道他平時是怎麽生活的,比如他一個人待着的時候,是輕舟公子呢,還是霍小混混呢?”
聽她說出霍小混混四個字,展懷又一次哈哈大笑,小九,你忘了,你也姓霍。
兩人有說有笑,回到展懷住的院子,霍柔風見院子裏堆着一堆還沒有清走的刨花,好奇地問道:“咦,你還做木匠活兒了?”
展懷道:“這是阿有做的,他家祖上是木匠,後來他爹被倭人殺死了,他和他的哥哥被我家的軍隊搭救,他哥從軍,他那時年紀還小,我爹見他長得壯實,就讓他給我當了小厮。說起來,他的木匠手藝是無師自通,他從小就喜歡用木頭做東西,後來來府裏幹活的木匠見他好學,就教了他幾招,他便做的有模有樣,我在福建的屋裏,有幾樣家什都是他親手制做的,以後你到福建就能看到了,這幾天在這裏閑着無事,又不能出去,他便琢磨着要做指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