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這番話真的是從霍九爺嘴裏說出來的,年少多金,揮金如土的霍九爺,說了一番雁過拔毛的話。
雁過拔毛,誰讓你們要從她的莊子裏經過呢。
還是霍輕舟率先開口,他指着霍柔風道:“霍九,傳聞不如一見,你果然高明。”
說到高明二字,蘇淺和霍輕舟不約而同想到了功德殿,想到了郭詠和趙旭強壓給霍家的二十萬兩軍需。
當日霍九在功德殿裏不就是大言不慚的一番話,硬生生讓整個京城的名門望族争先恐後地替她頂下一半的攤派?
不僅如此,她還給霍家争來了禦賜金匾,給自己撈到一個從七品。
當日的情景,他們二人雖未親眼所見,卻也不隻一次聽人提起,那天霍九說的每一句話他們言猶在耳,一字字一句句,就是在冠冕堂皇地要錢,向在場的人要錢,你們若是不替我出錢,你們就是僞善,是奸佞。
蘇淺的語氣裏帶了一絲調侃:“輕舟,一個時辰十兩銀子,這魚你還釣嗎?”
霍柔風看向蘇淺,認識蘇淺這麽久,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蘇淺用這種語氣說話,就像是在說:你舍得釣嗎?
這是讓霍輕舟不想釣也要釣了。
以霍輕舟在身份和名聲,是萬萬不會爲了十兩銀子便不釣的。
可是霍柔風猜錯了。
霍輕舟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吸吸鼻子,問霍柔風:“烤肉,還有烤魚?”
霍柔風道:“對啊,鄉下地方食物粗糙,改日霍九回到京城,再請兩位公子到天香樓小酌。”
沒想到霍輕舟卻穿過圍觀的人,從霍柔風身邊走過,一邊吸着鼻子,一邊向不遠處的院落走去。
霍柔風皺起眉頭,正要開口,霍輕舟卻轉身對蘇淺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霍九在此處烤肉,我們也一起加入,好不好?”
蘇淺似笑非笑,對霍柔風道:“霍九公子不用客氣,回到京城我來請,今天就先讨擾一頓了。”
霍柔風眯起眼睛,她已經明白了,這兩個人今天是賴上她了。
她沖着張軒使個眼色,張軒立刻飛奔着搶在霍輕舟前面進了院子。
霍柔風笑道:“裏面狼籍,讓他們先收拾幹淨,再請兩位進去。”
展懷是不能讓他們見到的。
霍輕舟真的停下腳步,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外,對霍柔風說道:“霍九,你倒是會享受,這大過年的,京城裏處處紛紛攘攘,反而不如約兩三好友,來這鄉間烤烤肉釣釣魚,霍九,你說對吧?”
霍柔風點頭,道:“對,你說的都對。”
說話的時候,霍輕舟的手裏還搖着象牙扇,霍柔風後退一步,免得涼風扇到她身上。
很快,院門打開,張庭和張軒走了出來:“九爺,兩位公子,院子裏收拾好了。”
蘇淺用眼角瞥了霍柔風一眼,見霍柔風一臉的心安理得,他輕笑一聲,跟在霍輕舟身後走了進去。
不但展懷不在,就連羅傑也不知去了哪裏,隻有畢道元拄着雙拐站在廊下。
霍柔風向蘇霍二人引見:“這位是我府裏的畢先生。”
然後她又對畢道元道:“畢先生腿腳不便,到後面歇息吧。”
說完,她便領着蘇淺和霍輕舟入座。
三個人重又開始烤肉,粗使婆子們已經把胡小三釣的魚收拾妥當,架在火上烤得香氣四溢,霍柔風先前也已經差不多快吃飽了,此時與這兩個人一起吃飯,她一點胃口也沒有,隻吃了幾口便不再吃了,看着蘇淺和霍輕舟。
蘇淺和以前的每次一樣,每樣隻是略嘗幾口,便停箸不動。
霍輕舟卻不同,他不但吃,而且還要品評。
這魚淡了,加些椒鹽更好;這肉老了,應該烤到七八成熟便可。
到了後來,就隻餘下他一個人在吃,蘇淺和霍柔風全都看着他。
蘇淺微笑着轉過頭來,對霍柔風道:“過年怎麽不在府裏陪着令姐?”
霍柔風道:“就像這位霍大公子所言,京城裏紛攘,便來鄉下清靜清靜。”
“哦?原來你看清靜?我還以爲你是最喜熱鬧的。”蘇淺的聲音很輕,但是霍柔風能聽得清清楚楚。
她當然喜歡熱鬧了,就在你們沒有出現之前,她還在這裏熱熱鬧鬧地吃烤肉。
霍柔風沒好氣地嗯了一聲,反問道:“蘇公子沒在王府陪着慶王爺?”
蘇淺道:“逢年過節,慶王爺宮裏宮外事情很多,反倒是我最空閑的時候。”
空閑?每到這個時候,你不是更應該跟着他嗎?
霍柔風不動聲色,道:“原來蘇公子與霍家大公子是朋友啊,沒有想到。”
蘇淺嗯了一聲,道:“有一件事,九公子想必更加不知道了。”
“什麽事?”霍柔風問道。
“輕舟與我那位從兄蘇離都是出自泰山書院,而我也曾蒙泰山書院山長克用先生教導,若非克用先生不再收徒,我與輕舟亦算是同門了。”蘇淺輕聲說道。
霍柔風心中一動,蘇淺特意說起蘇離,便是知道蘇離與霍家的關系了,當然更加知道在無錫令慶王爺馬失前蹄的那件事上,霍家也脫不開幹系。
無論是慶王還是蘇淺,都喜歡敲山震虎,就是現在這個機會,也要敲打她。
霍柔風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克用先生貴爲泰山書院的山長,卻已不再收徒,而蘇公子曾經得過克用先生指點,莫非克用先生曾經教導過王爺?”
也隻有曾爲帝師或皇子師的人,才不會再行收徒,否則若是論起同門長幼,便是逾越了。
蘇淺微笑:“沒錯,克用先生不但教導過慶王爺,還曾教導榮王和芳儀長公主,且,他老人家還曾爲當今天子啓蒙。”
霍柔風明白了,難怪泰山書院的名氣這麽大,更難怪京中子弟削尖腦袋要去山東讀書,除了一心求學,恐怕更多的便是爲了這位董克用了。
但是她也沒有想到,隻是蘇家庶子的蘇離居然也曾在泰山書院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