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便要往外走,張軒連忙攔住:“九爺九爺,這位要釣魚的主兒,小的不認識,但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小的卻是見過的。”
霍柔風停下腳步,疑惑地問道:“你見過的?誰啊?”
張軒的臉已經快要變成苦瓜了:“九爺,那位是慶王府的蘇公子。”
“蘇淺?蘇淺來了?”霍柔風吃了一驚,大過年的,蘇淺不陪着慶王爺,跑到鄉下地方做什麽?
“蘇淺看到你了?”霍柔風問道。
張軒耷拉着腦袋點點頭:“蘇公子背着身子,小的眼拙沒有認出來,待到小的跑到前面,就讓蘇公子看到了。”
霍柔風撫額,若是别人,她還會想那人可能不記得一個小厮,可是蘇淺不是别人,隻要是他見過的,就是一條蟲子,他也能告訴你那蟲子有幾條腿,更何況張軒不但不是蟲子,還是個眉清目秀聰明伶俐的小後生。
也就是說,蘇淺一定已經知道,這是霍家的莊子。
既然知道是霍家的莊子,還要放任自己的朋友惹事生非,這人是什麽意思?
霍柔風對展懷道:“蘇淺是慶王的陪讀,我出去看看,你先吃着。”
說完,她便跟着張軒走了出去,黑豆兒趴在展懷腳邊專門緻志地啃着豬骨頭,金豆兒則形影不離地跟在霍柔風身邊。
霍柔風低頭看看已經由小黃狗長成中黃狗的金豆兒,果然,有緣份的狗才是好狗,不枉她平時對金豆兒偏心眼,她決定以後要抱着金豆兒睡覺。
遠遠地,她就看到葦塘邊圍着一堆人,見她來了,有人高聲喊着:“東家來了!”
衆人向她望過來,霍柔風一眼看到的卻不是蘇淺,而是站在蘇淺身邊的那個人。
媽呀,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孝服以外,穿一身白的人呢。
以爲自己是話本子裏的白衣大俠嗎?
再看一眼,哇,這人還是個男的!
怎麽這世上還有這麽騷的男人?
若不是緊接着正對上蘇淺那雙沉如深潭的眸子,霍柔風差點就笑彎了腰。
對了,上次黃大頭說過的,街上那些閑幫混子們是怎麽說來着,對,豬鼻子插蔥——裝相(象)。
雖然一忍再忍,可是霍柔風還是忍出了一臉嘲笑。
也真是難爲了蘇淺,他看着霍柔風那副表情,居然還能雲淡風清地說道:“霍九爺,過年好。”
過年的時候,霍柔風給慶王府投過拜帖,不過大年初一慶王府收到的拜帖沒有一千也有幾百,恐怕這時還沒有整理到霍家的。
霍柔風也向蘇淺拱拱手:“蘇公子過年好。”
“咦,你們認識的?那正好了,既然是熟人,我就不讓你們賠錢了,讓我在這裏釣上幾條魚,就當是你們賠的醫藥費了。”
一個聲音傳來,霍柔風望過去,不用問,這聲音的主人便是個穿着一身白的家夥。
霍柔風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個人,又看向蘇淺:“這人誰啊?”
蘇淺正要說話,那人卻搶着說道:“我是霍大,知道了嗎?”
霍柔風轉過頭去,那人身材修長,和展懷的個頭差不多,她才隻到那個腋下,這高度上的差異倒也不算什麽,可是那句“霍大”卻讓她很不舒服。
她是霍九!
他卻說自己是霍大!
從一到九,中間隔着七個手指頭。
“霍大?”霍柔風再次打量着這個人,除了身上的衣裳騷包以外,這人長得倒也好看。
霍九爺對一切好看的男的女的都有好感,她立刻忍下一口氣,歪着腦袋抿着嘴唇,做出一副請你解釋的樣子,笑眯眯地看着蘇淺。
這個白衣裳的霍大不是正常人,可是蘇淺卻是。
蘇淺果然仍然一副和風細雨的樣子,他溫聲說道:“這位是狀元及第,翰林院掌院學士霍大人府上的大公子,人稱輕舟公子的便是。”
亦就是說,霍炎說得沒有錯,他的确是霍大,他們那個霍家的霍大,不是你們這個霍家的霍大。
霍炎霍輕舟!
霍柔風當然知道這個人。
她一直在讓人打聽霍江家的事,自是知道霍江除了霍思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還有一個嫡長子,前年北直隸的案首,目前正在山東泰山書院讀書。
泰山書院,是能與江南三大書院相提并論的學府,而霍輕舟便是泰山書院最負重望的弟子。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位十五歲便高中案首的霍輕舟居然是這麽一副騷包模樣。
看着他的一襲白衣,霍柔風恨不得笑得打滾兒。
怎麽真有人這樣穿啊,她以前還以爲隻有大俠才會這樣。
“原來是霍學士家的大公子,失敬失敬,久仰久仰。”霍柔風滿臉的敬佩之色,很假很虛。
霍輕舟沖她拱拱手,道:“那麽現在我能在這裏釣魚了嗎?”
霍柔風笑得很甜:“當然可以了,輕舟公子能在這個池塘釣魚,是池塘的榮幸,你釣吧,釣到明天早上都行。”
霍輕舟聞言,也不客氣,對一旁還沒有離開的胡小三說道:“把你的魚竿給我用用。”
胡小三憨直地摸摸腦袋,他今天是怎麽了,先是東家給了他六條小金魚,現在又有東家的朋友要用他的魚竿,他的魚竿是自己做的,非常簡陋。
他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該不該給,就聽到霍柔風說道:“對了,霍大公子,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們鄉下地方,魚是白釣,可是魚竿是要租的,這租魚竿的錢不是給我的,是給這些農戶的,一個時辰十兩銀子,霍大公子你把錢給他就行了。”
霍柔風記得在杭州時,杭州有座園子就是這樣,不但能釣魚,還有女伎相陪,一個時辰要二十兩銀子,她這裏沒有女伎,那麽一個時辰十兩銀子也不算貴吧。
當然,霍九爺忘了,杭州的那座園子裏鳥語花香,風光旖旎,她這位葦塘光秃秃的,就連蘆葦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