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二,霍輕舟是霍家嫡長子,霍江又是曾經做過閣老的,即使現在也是翰林院長院學士,登門拜訪的人很多,按理,霍輕舟要麽代替霍江接待訪客,要麽也應該陪在霍江左右,可是他卻一大早就自顧自出城玩了。
霍思謹問道:“大老爺知曉嗎?”
婆子道:“小姐啊,大公子有沒有告知大老爺,奴婢怎會知道呢。”
霍思謹狐疑地回來,不過一個時辰,她便知道了,霍輕舟出門,根本沒有告知霍江。
因爲去年的狀元和榜眼聯袂過來了,霍江讓人來叫霍輕舟,這才知道霍輕舟根本不在府裏。
霍思謹不知道霍江聽說後是什麽表情,她卻深深明白了,她這位長兄就是個做事不管不顧的人。
而這個時候,霍柔風則和展懷、羅傑、畢道元一起,也出城了。
她在城外四十裏有個一百畝的小田莊,雖然莊子不大,但是這裏離京城很近,依山伴水,一百畝的田莊,包含了三十畝的蘆葦蕩,北直隸出産蘆葦,但是京城附近種植得并不多,據說這個莊子裏每年早早的,便有客商過來收蘆葦,餘下的七十畝田地則是種的蔬菜,不用去賣,專供霍家在京城的幾家酒樓,其中就有天香樓。到了冬天,搭了暖棚,從豐台請了師傅過來,專門種些小黃瓜水蘿蔔之類的新鮮菜式,價格賣得極貴,卻又賣得極好。
因此,這個看似不大的小田莊,卻比一些三四百畝的莊子進項更多。
霍柔風也是昨天才知道她還有這麽一座莊子,她好奇地不成,進了莊子,也顧不上去烤肉,拉着展懷四處閑逛,可惜蘆葦蕩裏已經結冰了,而那冰卻又凍得不結實,幾個粗壯婦人見她過來,遠遠地就粗聲大氣地喊道:“誰家的小孩子,這冰薄着呢,不許上去!”
陪着她過來的管事連忙吼道:“這是東家來了,一個個的瞎嚷嚷個啥。”
那幾個婦人聞言果然不再喊叫,卻是好奇地看着霍柔風和展懷,一邊看還一邊竊竊私語,霍柔風隐隐聽到“長得真俊”“細皮嫩肉的”“肉皮子比姑娘家都要白淨。”
展懷也聽到了,沖着霍柔風嘻嘻地笑:“她們說的不是我。”
當然不是他了。
展懷剛到京城裏,皮膚曬成古銅色,住了些日子,才漸漸白了點兒,可也不能和霍柔風相比。
霍柔風哼了一聲,傲然道:“她們說的當然不是你了。”
她想告訴展懷,前世她穿上男裝悄悄去逛上元節的燈會,很多小姑娘偷偷看她,還有人沖她扔荷包呢。
兩人從水塘回來時,半扇野豬已經架到了火上。
昨天安海就過來安排了,莊子裏有敞廳,安海又讓莊子裏的管事搭了烤肉架子,野豬肉已經讓廚房腌制了,管事又準備了紅薯、花生栗子紅棗,一起烤來吃。
聽着噼裏啪啦火爆栗子的聲音,看着滋滋冒油的野豬肉,霍柔風興奮極了,帶着兩隻狗在圍着院子瘋跑,劉嬷嬷急得不成,生怕她讓火星子濺到。
展懷的眼睛追随着她,嘴邊都是笑意。
羅傑在一旁操着流利的漢話笑道:“九爺是赤子心性,着實難能可貴啊。”
展懷回眸,眼裏都是笑:“嗯,她還小呢。”
他戀戀不舍地把目光收回來,問羅傑:“你那位病患沒有事吧?”
羅傑道:“還好,明天我就把他接回來繼續診治。”
展懷見他不欲多說,也就沒有再問,心裏卻暗暗稱奇,他曾聽霍九說過,這位羅傑大夫所治之病都是尋常大夫無法下手的,也不知道那個叫小淵的孩子是患得什麽病?莫非也是像蘇離女兒那樣的癡傻?
他忽然對羅傑好奇起來,一擡眼,看到霍柔風把那隻大食盒也帶來了,便道:“聽小九說,這食盒也是羅大夫所制?”
羅傑笑道:“是啊,這個做得還有些粗糙,不如前天我送過去的那隻。”
展懷道:“我見識過這隻食盒,把飯菜放在裏面幾個時辰依然是熱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奇妙的物件兒,羅大夫是從西洋人那裏學會的嗎?”
羅傑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展懷會以爲他是從西洋人那裏學來的,但他沒有否認,道:“在廣東那裏,時常有西洋人,他們有些東西的确精妙。”
展懷又道:“我去過廣東,也曾見過西洋來的紅毛人,家裏也收着幾件他們的物件兒,但是大多都是機括的小東西,當成玩具還行,别的也沒有用處,不過聽說千裏眼也是源自西洋,那個卻是極爲有力之物。”
羅傑笑道:“千裏眼?聽說這是違禁之物,楊公子是從哪裏見到的?”
展懷哈哈大笑,他倒是忘了千裏眼是違禁之物了,展家有水軍,千裏眼是必備之物,他還是五六歲時,便整天拿着千裏眼爬到樹上東張西望了。
他道:“鄉野小民,實是不知道這是違禁之物,我曾經在一家古董鋪子裏見過,覺得甚是有趣。”
羅傑道:“無妨,楊公子不用自謙,你若能在京城多住幾日,我可以給你做一個。”
展懷大奇:“羅大夫還會做千裏眼?你不是大夫嗎?怎麽比工部的那些人還要有本事?”
據他所知,工部的人是做不出千裏眼的,展家用的千裏眼都是花了大價錢搞來的,有些甚至還是從海盜和倭人手裏繳獲的。
羅傑道:“千裏眼的原理很簡單,隻要把材料找齊并不難做,就像這保溫食盒一樣,都是很簡單的東西。”
“保溫食盒?這個名字好。”展懷道。
他忽然想到,如果行軍打仗的時候多備一些這種保溫食盒,豈不是節省了很多時間。
他覺得這個想法可以考慮,就是不知道這個羅傑肯不肯把制做方法告訴他。
“既然這樣,那就勞請羅大夫給我做一隻千裏眼吧,我還要在京城待些日子,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