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懷點點頭:“對啊,我的曾祖母是高家的姑太太,這不會有錯的,高家确實來自關外。”
霍柔風忽然想起方才展懷還說過高家出身草莽,她問道:“那麽高家在沒有從軍之前是做什麽的,我是說他們是不是關外的世家大族?”
展懷笑着拍拍霍柔風的腦袋,道:“一看你就是從小長在江南的,關外和江南不一樣,那裏民風骠悍,再加上常有鞑子出沒,關外十個人裏也找不出一個讀書人,即使有世家,也是練武的世家。”
霍柔風伸手把展懷的手揮開,不滿地道:“不許拍我的頭,就是你們總愛拍頭,我才不長個子的。”
燭光下,她原本雪白晶瑩的皮膚染上一層光暈,像抹了胭脂一樣嬌豔,展懷連忙把手縮了回來,他是怎麽了,明知小九是女孩子,卻還是總把她當成小子一樣。
母親曾經說過,若是她能有個女兒,就當花朵似的嬌養起來,可惜母親生了五個兒子之後,便再也沒有開懷,因此每每對親戚家的女兒便格外的好,那些隔着房頭的侄女、外甥女,每次來給她請安,都能得了不少好東西。
母親若是見到嬌憨可愛的小九,一定會很喜歡吧。
展懷一時走神,便沒有留心霍柔風在說什麽,直到霍柔風白嫩的小手在他的鼻端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他這才回過神來。
小九的響指打得像男人一樣潇灑響亮。
“哎,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霍柔風的大眼睛瞪得溜圓。
展懷隻好裝傻,摸摸耳朵:“啊?你說的什麽?我沒聽清。”
霍柔風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湊到他的耳邊大聲說道:“我是問你高家也是練武的世家嗎?哪個門派的?”
霍九爺熟悉江湖各大門派,就連切口都能倒背如流。
展懷哈哈大笑:“什麽門派啊,你是聽說書的聽多了吧,高家是土匪出身。”
“土匪?占山爲王嗎?太威風了,福建有土匪嗎?你見過土匪嗎?”霍柔風來了興趣,她可真沒有想到高家居然是土匪出身。
展懷笑道:“我也隻是聽三哥說的,是不是占山爲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聽說關外有很多土匪,以前有,現在也有很多,福建早年也有,但都被我們家給剿了,如今隻有海盜,沒有土匪了。”
霍柔風有些遺憾,展家對早年的事情連自己的子孫也給隐瞞了,尤其是展懷年紀小,是家裏最小的,所以這些秘辛傳不到他耳中。
“爲什麽你三哥能知道,他也不是長子啊。”霍柔風不死心。
展懷道:“三哥也是在我爹和我大哥那裏偶然知道的,我問過我娘,她說祖上的事情連她也不清楚,但是我大哥肯定知道,因爲我跑去問他的時候,他把我倒挂在演武廳裏,整整兩個時辰才放我下來,我的眼睛都紅了,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問他了。”
說起來真是狼狽,好在小九沒有笑話他。
霍柔風非但沒有笑,反而同情地拍拍展懷的肩膀:“别急,等你長大了就好了。”
這一瞬,展懷明白了,恐怕這是小九經常聽到的,現在拿來說他了。
過了年,他就十六歲了,已經長大了。展家祖上的那些事,并非是長大以後便能知曉的,大哥十三歲時想來就已經知道了。
有些事情,隻有長子才能知曉。
霍柔風卻已經心存向往,她用手托着精緻的下巴,自言自語:“我知道有人從關外販馬,還到關外收人參,關外有馬販子還有參客,對了,我聽畢先生說,關外的雪在齊腰深,騎馬都不停,要想走得快,出門要坐雪扒犁。”
展懷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福建沒有說書的。”
“畢先生不是說書的,他是寫書的。”霍柔風糾正。
“那還不是都一樣?”展懷說道。
霍柔風打個哈欠,問展懷:“快天亮了嗎?我困了。”
展懷道:“你是陪着我守歲的,你若是困了就睡吧,不用真的陪我到天亮。”
霍柔風又打個哈欠,大眼睛半眯着,靠到迎枕上打起了瞌睡,劉嬷嬷連忙過來,拿了錦被給她蓋上,壓低聲音對展懷道:“楊公子,要不您到隔壁坐一會兒?”
展懷的耳朵立刻紅了,連忙起身,又看一眼已經徹底閉上眼睛的霍柔風,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次日,霍柔風醒來時,發現她躺在自己屋裏,采芹告訴她,客房的地龍不夠暖和,于是睡到半夜劉嬷嬷用被子把她裹了抱回來了。
霍柔風扁扁嘴,她被從一個院子抱到另一個院子,中間還要穿過幾道門,她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采芹抿着嘴笑,九爺有什麽好奇怪的,她從小就這樣。
“香案已經備好了,九爺,您快點起來,還要對着紫禁城方向叩拜呢。”采芹邊說,邊把霍柔風從被窩裏揪了出來,輕車熟路。
霍柔風打個哈欠,這才想起展懷來,她問道:“楊公子呢?”
采芹道:“天剛亮,國公府的那位桂伯便來了,把楊公子接回去了,楊公子給您留了口信,讓您别忘了明天去烤肉的事兒。”
霍柔風嘻嘻一笑:“忘不了,一會兒你去竈上說一聲,讓他們準備準備。”
采芹答應着,和兩個小丫頭一起,手腳麻利地給霍柔風洗漱完畢,又把那件自從送過來便沒有穿過的官服拿出來,給她換上。
那件官服雖然按照霍柔風的身材修改過,但是穿在她身上,仍然很滑稽,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子,尤其是那頂官帽,霍柔風仰起腦袋,官帽的前沿就滑下來,蓋住她的眼睛,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問采芹:“一會兒你們記着幫爺扶着帽子,磕頭的時候别把帽子磕掉了。”
丫頭們聞言全都笑了起來,采芹隻好無奈地仰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