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人認識他,還以爲這是哪家的小少爺,其實他也隻是個小厮。
永豐号霍九爺身邊的張亭。
寒風料峭,霍九爺那樣嬌生慣養的人,早上舍不得熱被窩,即使喜歡老滄州的羊腸子,也隻能讓張亭一大早就過來買回去了。
一直瑟縮着躲在一棵枯樹後面的人看到了張亭,眼睛亮了起來。
他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馮老夫人要賣掉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十四歲了,長得眉清目秀,和他小時候一樣,也像個姑娘家。
自從馮老夫人要把他兒子賣掉的消息傳出來,府裏府外的人便紛紛議論,說他兒子若是被人買去,說不定是要做小倌的。
賈亮隻有賈小安一個兒子,賈小安就是他的命根子。起先仗着自己是府裏的老人兒,賈亮去求了馮老夫人,雖說他們都是當奴才的,有買要賣全憑主子一句話,可是這京城裏還沒有聽說哪家會把家生子賣掉的,何況賈小安犯的也不是十惡赦的大錯,和客人吵架而已,大不了就别讓他在鋪子裏當學徒了,換個别的差事,哪怕是到莊子裏種地也行啊。
可是無論賈亮苦苦哀求,馮老夫人就是不松口,後來甚至讓人把他打了出去。
他悄悄塞了二兩銀子,給馮老夫人身邊的婆子,這才打聽出來,原來他常常給霍思謹買東西的事被馮老夫人知道了,馮老夫人認定他已經是霍思謹的人了,便想趁着這個機會折騰他。
賈亮氣得發抖,你想折騰就朝我來,賣我兒子做什麽?
這幾天,他去求過霍沅,還在大門口等着從衙門回來的霍江,可是霍沅理都不理他,霍江更是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是啊,大老爺什麽時候管過府裏的事,從來也沒有過。
霍沅正和霍思謹嘔氣,三天兩頭裝病,把所有難辦的家務事全都推到霍思謹身上,這個時候,當然不會爲他一個奴才做什麽了。
霍思謹雖然是個和言悅色的,可是馮老夫人就是因爲霍思謹才要整治他的,現在他聽到霍思謹的名字便膽顫心驚。
他從小就在霍府,馮老夫人是個什麽脾氣,他心裏有數。
如今隻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贖身。
如果能把一家子全都贖出來自是好的,若是不行,便就找個人假裝買主,通過人牙子,把賈小安買過去。
說起來這還是上次阿四給他的啓發。
馮老夫人别看有個诰命的名頭,可是她一個繼室,丈夫又死了,膝下無子,唯一的女兒還沒有嫁出去,馮老夫人隻能仰仗霍江和霍海。霍海沒在京城倒也罷了,霍江卻是從不管府裏的事。
馮老夫人管着東府後宅,可是手上的銀子卻有限,這是因爲霍江生母的嫁妝早就給兩個兒子平分了,這是人家母親的東西,與馮老夫人沒有關系,而霍老太爺的東西卻也在他去世後,便由霍家的長輩們做主,給霍江、霍海和馮老夫人分了,如今霍家東府其實就是個空殼子,霍江和霍海,每年每人給馮老夫人各一千兩銀子做爲家用,也就是說,霍家東府裏一年的開銷隻有這二千兩銀子。
馮老夫人自己的銀子是不動用的,她沒有親生兒子,她還要留着銀子養老。
當初賈亮托了人情,才把賈小安送到鋪子裏當學徒,那間鋪子便是在馮老夫人名下的,因此如今出了事,也隻能全憑馮老夫人處置。
賈亮是府裏的老人兒,這些事情心時都很清楚。馮老夫人想要銀子,比誰都想要銀子。
如果賈亮能像搭上霍九爺的小子一樣,一次性就掏出全家十五口的贖身銀子,不但霍小安能保住,他以後也能換個地方當差,不用再看馮老夫人的臉色。
賈亮越想越覺得,除了這條路以外,他已經無路可走。
賈小安還被鎖在柴房裏,賈亮咬咬牙,還來到了老滄州。
那位姓謝的公子,不止一次在這裏見他......
他想來碰碰運氣,而且他還聽說,張氏兄弟中的張亭,幾乎每天早上都來老滄州給霍九買早點。
無論是謝公子,還是張亭,隻要能讓他遇到一個,他一定使出渾身解數,也要貼上去。
他的運氣不錯,雖然沒有遇到謝公子,卻遇到了張亭。
看看張亭志得意滿的樣子,哪裏像是個當小厮的。
賈亮不由得想起了賈小安,賈小安和張亭差不多的年紀,張氏兄弟的伯父是在霍家當差的,因此他們兄弟二人才能跟着霍九。
而自己也是在府裏當差的,還是油水豐厚的管事,可是事到如今,他卻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要保不住了。
他歎了口氣,越看張亭便越是爲賈小安難過,論長相論機靈勁兒,賈小安哪裏也不比這個張亭差啊,可是運氣卻差了十萬八千裏。
以後張亭就是府裏的管事,或者霍九高興了,說不定給他一間鋪子,讓他去當掌櫃。
而他的寶貝兒子賈小安,真若是被賣去當小倌,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想到這裏,張亭咬咬牙,跟在張亭身後悄悄走了進去。
張亭辦事很利索,館子裏的夥計見他是熟客,自是殷勤,沒過一會兒,張亭便把要買的全都買好,轉身便準備回去。
賈亮就在他身後。
張亭猛的一個轉身,正撞到賈亮的鼻子上,賈亮強忍着酸痛,沖着張亭堆起一臉的笑。
隻是他的笑容太難看了,把張亭看得吓了一跳。
“張家小哥,我有點事,想跟你私下說說。”賈亮小心翼翼地說道。
張亭先是一怔,随即便道:“你是哪家的?我看你倒有幾分眼熟呢?”
賈亮賠着笑,道:“不瞞小哥,我是霍家東府的,就是出了一位狀元郎的那個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