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現在雖然明知被人跟蹤了,霍柔風非但不害怕,反而有點激動。
江南寶墨齋果真是有問題的,應是因爲方才她在鋪子裏神色古怪,不像是來買東西的顧客,因此被掌櫃的注意到,便讓人來跟蹤她了。
若是這鋪子沒有蹊跷,又怎會如此警惕?
霍柔風瞥見路邊有家賣文玩的鋪子,便走了進去,張亭和張軒一個門裏一個門外,佯裝是在等着自家主子,實則是在留意後面跟着的人。
霍柔風見鋪子裏的櫃台下面放着兩隻式樣古樸的雕花木桶,木桶裏是核桃和小葫蘆,她看着好玩兒,便問掌櫃:“這個怎麽賣?”
“一文錢一個随便挑,若是您在鋪子裏買了别的,就白送您一個。”
買了東西就白送?
霍柔風的眼睛亮了,她還沒有笨到爲了白送就買東西的地步。
她挑了五個核桃五個葫蘆,總共十文錢,她叫了張軒付帳,自己則把這些核桃和葫蘆珍而重之地揣進懷裏。
她喜歡的東西,才不管值不值錢,活了兩世,九爺有的是值錢的物件,可是九爺喜歡的卻不多。
然後......她就從後門溜了。
張亭還在鋪子外面,被叫進去結帳的張軒則跟着霍柔風去了樹人書院。
主仆二人在書院門口遇到了跑得滿頭大汗的蘆瑜。
“蘆大,你沒坐轎子?”霍柔風問道。
蘆瑜沒有馬車,但是他娘心疼他,用自己的私房錢給他長雇了一個拉腳的轎子。
蘆瑜哭喪着臉:“那個轎夫說以後每個月要漲三錢銀子,我還沒和他談攏價錢,所以今天他沒來接我。”
霍柔風很慶幸,當年把她抱回家的不是蘆家人。
誰能想到坐擁金山銀山的蘆瑜連三錢銀子也拿不出來呢。
蘆瑜說完,才想起霍九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問道:“你既然今早要來貢院,爲何不到我家找我一起來啊,這樣我還能搭你的馬車。”
霍柔風指指身後:“我沒坐馬車,我也是在街上雇轎子來的。”
說到這裏,她沖蘆瑜眨眨眼:“帶我一起去上課好不好?我活了兩輩子,還沒有進過書院呢。”
她是實話實說,蘆瑜卻隻以爲她是在誇張,壓根兒沒把她說的“兩輩子”放在心上。
“我不行,一會兒見了黃大頭,讓他和夫子說說,昨天我還見他請夫子吃紅焖羊肉呢。”
霍柔風才不管夫子答不答應,她現在就想混進樹人書院。
能來樹人書院讀書的學生非富則貴,除了陪讀以外,任何人的小厮和随從均不能入内。
又因樹人書院學費之貴也是京城罕有,因而蘆家沒舍得再供一個伴讀來這裏讀書。
蘆瑜沒有伴讀,就和霍柔風兩個人走進了書院。
路上有個看到了,便打趣蘆瑜:“蘆大,這是你家新來的伴讀嗎?”
蘆瑜不理,他不能回答,他若是說是,霍九賴上他,讓他們蘆家出學費怎麽辦?
若是說不是,那些家夥又該取笑他沒有伴讀的事了。
剛剛走進書院,迎面就看到黃顯俊正和一個老者說話,看到那個老者,蘆瑜縮縮脖子,小聲對霍柔風道:“那是黃夫子,就是教我們班的。”
“也姓黃?”霍柔風問道。
“是姓黃,可黃夫子的黃和黃大頭沒有關系。”蘆瑜笑道。
黃顯俊也看到了他們,他一愣,但是臉上不動聲色,恭恭敬敬地向黃夫子抱抱拳,滿臉堆笑目送黃夫子走遠,這才跑了過來,對霍柔風道:“霍九,你怎麽來了,是不是書鋪街出事,你的馬車過不去,也繞到貢院前街了?”
霍柔風一怔,從雙井胡同到永豐号總号所在的慶隆大街,的确要經過書鋪街,若是書鋪街不好走,也隻有繞路貢院前街了。
今天她沒有坐馬車,抄近道直奔貢院前街,也就不用再走書鋪街。
因而書鋪街有沒有出事,她壓根不知道。
“怎麽了,書鋪街出什麽事了?”霍柔風問道。
黃顯俊見她一副茫然的模樣,便猜到自己說錯了,連忙壓低聲音道:“你們兩個聽着啊,出大事了,很大很大的事。”
見他故弄玄虛,霍柔風瞪他一眼:“快說!”
“錦衣衛到書鋪街去拿人了,去的是一家書鋪,把那家書鋪的少掌櫃給抓了,對了,他們家的少掌櫃就是少東家,就是自己的鋪子自己管着,然後那家的老掌櫃追出來,恰好地上打滑,老掌櫃摔了一跤,身子倒下之前踩到地上的一根竹竿,那竿子飛出去,把錦衣衛的一個人當胸穿過......死了。”
黃顯俊說到這裏,嘴裏唏唏噓噓,顯然他也覺得匪夷所思。
霍柔風卻問都沒有再問一句,掉頭就往書院大門跑去。
黃顯俊一怔,對蘆瑜道:“麻煩了,這事和霍九有關系,咱們快點跟去幫忙。”
蘆瑜忙道:“不可能,霍九沒說。”
“霍九是愛管閑事的人嗎?快走,你聽我的沒有錯,這事一定和他有關系。”黃顯俊邊說邊跑,蘆瑜無奈,隻好也跟着。
兩人立時把來上學的事情丢到了腦後。
他們猜錯了,霍柔風和這件事沒有關系,她隻是覺得黃顯俊描述的這個畫面太熟悉了。
她想不起是什麽時候見過或者聽過,但是她能夠立刻把那老人假借滑倒把竹竿踢飛,直插錦衣衛胸口的場景想像出來。
就好像她親眼見過一樣。
她一口氣跑到書院門口,看到滿臉錯愕的張軒,這才想起來她來書院是爲了避開跟蹤她的人。
她緩下一口氣,聽到身後黃顯俊和蘆瑜的叫聲,才發覺自己的失态。
可她還是想到書鋪街看一看。
她問張軒:“看到張亭了嗎?”
張軒搖頭:“沒有,他不知道咱們來這裏了。”
霍柔風深吸一口氣,正要和張軒去叫轎子,便聽到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霍九爺,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