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芳儀長公主捐出了一萬一千擔,永濟寺捐出九千擔,否則郭家這一萬擔都要全數捐出來。
郭夫人強擠出笑容,對周老夫人道:“勞煩老夫人還記着我家那兩座小莊子,去年收成還說得過去,我們家就捐八千擔吧。”
說完,郭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老夫人,她倒要看看,太後的娘家要捐多少。
周老夫人卻沒有看她,而是看向霍柔風:“你看,天無絕人之路,這麽一會兒,就捐出這麽多了,來,給我們承恩伯府也記上,八千五百擔。”
終歸還是比郭家多出了五百擔。
霍柔風笑彎了眼睛,沖着殿中諸人團團行禮:“小子代表黎民百姓謝過長公主,謝過方丈大師,謝過諸位夫人。”
周老夫人的那句“天無絕人之路”一出口,趙夫人就給氣得幾乎背過氣去。天無絕人之路,豈非就是說趙旭把霍家逼上絕路了?
霍九非但沒有否認,還要代表黎民百姓道謝,這就是說趙旭不僅是把霍家逼上絕路,還把天下黎民百姓也逼上絕路了。
世事便是如此,不能深究,更不能過分理解,否則便是鑽進死胡同裏再難出來,趙夫人此時便是如此。
她忍不住恨起郭詠來了。郭詠是首輔,趙旭隻是戶部堂官,當初讓順天府抓人的是他,現在讓霍家出銀子的也是他,無論是在内閣裏,還是在保皇一派,趙旭從來就不是能夠拍桌子一錘定音的那個人,可現在郭家一派從容地捐款捐糧,而他們趙家卻成了周老夫人口中那個把尋常商戶逼上絕路的人。
兵部尚書路增的夫人一直冷眼旁觀,郭夫人被周老夫人激得捐出八千擔糧食,趙夫人面色如紙地呆立在那裏,路夫人先前還想先看看趙夫人捐多少,然後再報數,可現在她不能等了,路增掌管兵部,糧草軍饷都與兵部息息相關,兵部發不出軍饷,反而讓商戶一力承擔,這本就是丢人的事,她雖然不知道朝堂裏的事情,可看看郭夫人和趙夫人的神情便能猜出一二,霍家今日之舉,定然和郭詠趙旭脫不了幹系,路增和趙旭一樣,唯郭詠馬首是瞻,因此今天的事,他們路家也别想摘出來。
她必須要表态,否則他們路家以後在京城裏就别想再擡起頭來了。
這時,永濟寺的兩位花白胡子的老僧展開功德冊,開始逐個登記,既然長公主、周老夫人和郭夫人都已經帶頭了,其餘各家便紛紛打發丫鬟,把自家要捐的數量報到老僧那裏,再由老僧将名字登記到功德冊上。
路夫人悄悄對身邊的婆子耳語幾句,那婆子便過去排隊登記了。
趙夫人的丫鬟見了,連忙拽拽自家夫人的衣袖,小聲道:“夫人,路夫人已經打發人過去了。”
趙夫人這才如夢方醒,也讓丫鬟過去,丫鬟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在她耳邊低語:“奴婢沒有看到路夫人捐了多少......”
趙夫人無奈,隻好随便說了一個數字,可是直到所有人都捐完了,霍九拿起功德冊,一家家念出來,當衆道謝時,趙夫人才知道,還是比路家少了三百擔。
霍思謹看得冷汗直冒,今天這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打死也想不到,霍九竟然這樣做,不但解決了霍家的燃眉之急,還把周老夫人和郭夫人、趙夫人、路夫人挑動得像烏眼雞一樣。
區老夫人和馮老夫人各捐了一千擔,霍九念出數目時,霍思謹看到芳儀長公主嘴角微微下撇,她頓時明白了,連忙低下頭去。
霍江官居二品,霍家東府不應該和西府一樣,隻捐一千擔,而是應該和趙家路家那樣,捐個四五千擔才能說得過去。
這大殿裏的人,哪個都是七竅玲珑心,恐怕都和芳儀長公主一樣,在暗中笑話馮老夫人吧。
待到霍柔風把功德冊上唱完,她帶來的一位管事娘子,也把總數額算了出來,總共是十九萬擔,還是差着一萬擔。
芳儀長公主道:“哎喲,怎麽還差着呢......”
“還差多少?本王全數補齊便是了。”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殿外傳來,衆人望過去,隻見一個少年大步走了進來。
霍思謹聽到“啊”的一聲,她不用轉身也知道這是姑姑霍沅,不用問來的人便是慶王爺了。
衆人紛紛跪下見禮,慶王爺笑着說道:“本王來湊熱鬧,驚擾了各位夫人,夫人們莫要怪本王唐突才好。”
芳儀長公主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要把差額補齊了,這就給你記上,明天就讓人到你府裏收米,你快回去準備吧。”
慶王爺道:“皇姐莫催,我這就要進宮給母後問安了,順便把今兒個的事給她老人家說說。”
芳儀長公主道:“那你快走吧,你在這裏,大家連頭都不敢擡。”
慶王爺又道聲“打擾”,便像進來時那樣,大步流星地走了。
直到他走出大殿,芳儀長公主笑着說道:“行了,他走了,都起來吧。”
衆人紛紛起身,周老夫人道:“慶王爺就是這麽個熱心腸,從小便宅心仁厚。”
女眷們便順着周老夫人,紛紛誇獎慶王爺,霍思謹偷眼去看霍沅,見她兩頰通紅,雙眼明媚得似要滴出水來。
霍芷和霍蓉則湊到一起,小聲地咬耳朵,不時用帕子掩着嘴偷笑。
回到府裏,直到用完晚膳,霍思謹才回到自己院子裏,一進屋,閻嬷嬷便讓人關了門,屏退了身邊服侍的,正色道:“小姐,今天的事情可看明白了?”
霍思謹道:“看明白了,周老夫人和芳儀長公主,想借着霍家這件事,壓郭、趙、路三家一頭。”
閻嬷嬷欣慰地點點頭:“小姐又大進了,霍家的事隻是個引子,太後利用霍家的事,狠狠打了郭詠的臉,打了皇帝的臉,這招棋走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