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雲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子,說道:“你才多大?蘇離那般謹慎的人怎會相信一個小孩子?行了行了,你去忙你的吧,這件事你不用管了。”
又一次因爲年齡被忽略不計了。
霍柔風垂頭喪氣從姐姐屋裏出來,天已全黑下來,霍家大宅裏卻是燈火通明,她沒回自己院子,帶着金豆兒在府裏跑了兩圈兒,滿頭大汗才回去。
采芹早就讓小丫頭準備了熱水,沒讓人幫忙,自己一個人把霍柔風洗涮得幹幹淨淨。
一邊洗還一邊唠叨:“大娘子沐浴要四五個人服侍,您啊,從小到大就隻有奴婢一個。”
霍柔風揚起被水汽熏得亮晶晶的小臉兒:“不對,前些年還有左嬷嬷呢。”
采芹無奈,是啊,早年還有左嬷嬷,可是後來能近身服侍九爺的便也隻有她了。
“去打聽左嬷嬷的人後來又去了嗎?”霍柔風問道。
采芹搖搖頭:“沒有,奴婢的娘一直盯着這事兒呢,那個貨郎後來再也沒在弄堂裏出現過。”
霍柔風想了想,對采芹道:“我們到了無錫以後,抽空去鎮江看看左嬷嬷吧。”
采芹吓了一跳,從無錫到鎮江可不近,再說左嬷嬷若是還念着九爺,又怎會這麽多年沒有聯系?
但是九爺是吃着左嬷嬷的奶長大的,若說左嬷嬷對九爺沒有情份也不太可能。
午夜夢回,采芹也曾經想過,如果有朝一日她被放出去,不在府裏了,她一定會隔三差五找機會來探望九爺,從小服侍的孩子,又怎能割舍?
可左嬷嬷便是如此。
雖然逢年過節,九爺都會給左嬷嬷備個厚禮,請大娘子派人送過去,但是左嬷嬷卻從沒有還禮,連塊鞋子也沒給九爺做過。
也就是九爺心大,沒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想到這裏,采芹便想勸霍柔風不要去鎮江,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現在勸了還不如不勸,九爺隻會更想去,還不如到了無錫,多找些好玩的事,九爺玩得累了,也就把去鎮江的念頭給忘記了。
次日,張升平便來見霍柔風,霍柔風還以爲是撷文堂和太平會的事,沒想到卻是甯波碼頭上那批軍糧的事情。
霍柔風原本對這件事很有興趣,後來發現和閩國公府有關系,加之中間還有一個喪門星展懷,她便本能地不想再理會了。
張升平跟着霍柔風也有兩年了,一看就猜到她對這事沒有興趣,便道:“九爺,您從甯波走的時候,那個張昌不是找不到人了嗎?過了幾日,他的屍體就被人發現了,是被人一刀緻命的。再接着,蔣舜便病倒了,說是晚上起夜染了風寒,也不過兩日便一命嗚呼。”
“什麽?全都死了?”這太出乎霍柔風的意料了,她沒有想到展懷下手這麽狠。
張升平點點頭:“蔣舜的夫人是閩國公的親侄女,閩國公夫人爲此很難過,讓人把蔣夫人連同孩子全都接到福建,蔣舜病故的消息可能還沒有傳到兵部,如今由副指揮使暫時代職。”
霍柔風嗯了一聲,蔣舜是閩國公的人,他在甯波私賣軍糧本就是大罪,死了最好,死了幹淨,不會牽扯到閩國公身上。
“那些糧食呢?”霍柔風問道。
張升平道:“就是這件事邪門,起先衆口铄金,都說這些糧食是嘉興大米,可是也不過一夜之間,那麽多條船和船上的大米,全都不翼而飛了。”
霍柔風倒吸一口冷氣,展懷,好手段。
這麽多糧食,不可能全都搬下來,這應該是展懷讓人把船運離了甯波碼頭。
既然不是軍用的漕米,普通大米随便找上幾個大米鋪或酒坊,便能換成銀子,再通過嘉興的米商,把這些銀子重新換成大米,正大光明賣給甯波要買米的鋪子,這件事情也就辦得妥妥當當了。
就是不知道,這是展懷一個人的主意,還是閩國公的主意。
如果是閩國公或者是世子展忱,霍柔風都覺得是在情理當中,可若是展懷......
霍柔風實在是不能把那個喪門星和這件事聯系起來。
可是當日張昌絕對是展懷抓的,碼頭上鬧事也是展懷挑起來的,即使霍柔風不願意承認,她在心裏也明白,蔣舜和張昌連同那些米,都被展家滅口了。
隻是不知道,蔣舜堂堂指揮使,又是閩國公的侄女婿,爲何會铤而走險?
他這樣做,隻會被人認定是閩國公的意思,甯波衛雖是閩國公的地盤,可也還是當今聖上的天下,副指揮使便是太後的人。
不隻是副指揮使,就連甯波知府丁祥林也是太後黨。
但是現在是誰在背後主導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蔣舜死了,這些大米也消失了,即使全都知道這是展家做的,可是死無對證,又有什麽辦法?
霍柔風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對張升平道:“把咱們的人全都撤回來吧,以後但凡是和展懷有關的事,都不要搭理。”
霍九爺這條命很值錢很值錢,她可不想再遇到那個喪門星。
隻要想到展懷曾經綁架過她,她便直咧嘴。
隻有像她這樣真正有錢的小孩,才知道被人綁架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她小小年紀便被綁架三次,三次啊。
這種事情不能想,隻要一想了,便是一把辛酸淚。
霍柔風吸吸鼻子,繼續問張升平:“撷文堂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張升平隻好實話實說:“不瞞九爺,撷文堂表面看上去真的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再說您是昨天才讓我們去查的。”
霍柔風隻好又問:“我從記事起杭州城裏就有撷文堂了,這也算是老字号了,可是卻從沒有聽說過撷文堂的東家,你就從他們東家開始查吧。”
張升平道:“撷文堂的東家據說是一位緻仕的老翰林,人在江西,不太過問生意上的事,全權交給各處的大掌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