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灌湯包做得很好,湯汁濃郁,肉餡鮮美,霍柔風吃了三屜。張升平一看就知道,九爺是不開心了。
從小到大,隻要九爺不開心,就會使勁吃東西。
他忙去拿了消食的大山楂丸子,霍柔風足足吃了四屜灌湯包才停下來,嚼着大山楂丸子,對張升平說:“我以後再也不吃灌湯包了。”
張升平不知道九爺爲何會不高興,但是看九爺嚼山楂丸子的勁頭,便也猜到九爺的氣來得快也消得快,這會兒吃了四屜灌湯包,想來也就沒事了。
他便把打探來的消息一一道來:“甯波衛的指揮使是蔣舜,他是西昌伯的第五子,娶的是閩國公的侄女,西昌伯府雖然除了爵位什麽也沒有,但蔣舜卻在閩國公門下如魚得水,開國勳貴之中如今還有兵權的,便隻有閩國公展家一枝獨秀,蔣爵五年前調任甯波衛指揮使,是閩國公的愛将之一。”
“副指揮使孫乾,是先帝年間最後一位武狀元,是兵部侍郎李峤的門生,和閩國公似是沒有什麽關系,不過這些當官的之間的事,平民百姓看到的也隻是表面上這些。”
“甯波衛是閩國公治下重地,閩國公五個兒子,世子展忱和三子展悅,都是跟在閩國公身邊;次子展愉,尚了芳儀長公主,隻有個骅馬都尉的虛職;四子展恒,六年前打倭寇時戰死;五子展懷是閩國公四十歲才生下的老兒子,年方十五,剛剛束發。”
張升平把打聽來的消息一股腦說完,霍柔風很滿意,但凡是和軍隊有關系的事,都不好打聽,張升平這麽快就把甯波衛的指揮使和副指揮使的底細摸清,顯然是下了功夫,以後倒可把這種情全都交給他來做。
她漸漸長大,尤其是在父親去世之後,姐姐對她的約束越來越少,一萬兩銀子之内,她能在帳房和各銀号、永豐号各分号随時取用,而且還撥給她不少人手。
有錢有人,去年的時候,她就讓人打聽到一些事情。前世的開國勳貴和封疆大吏早已凋零,後世幾乎沒有聽說過他們的名字,尚存的幾家勳貴也都已是空殼,子弟中能撈個差使便已是萬幸,唯一碩果僅存的便是閩國公展家。
并非是沈家皇帝們網開一面,而是展家世代抗擊倭寇,福建、浙江、山東......沿海各大衛所都是展家的子弟兵,倭寇和海盜提展色變。先帝時有大臣提議海禁,閩國公不答應,皇帝的聖旨都拟好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新帝登基,要封閩國公爲藩王,閩國公依然不領情,誰都知道朝廷國庫空虛,一旦封了藩王,不但要自籌糧草,每年還要向朝廷納貢。閩國公不僅需要糧草,更需要銀子造船,再說他在福建,天高皇帝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必要當什麽藩王。
據說先帝當年是想讓閩國公的長子尚主的,無奈閩國公搶在皇帝開口之前,給長子展忱成親,當時展忱年方十三歲,幾年後,先帝隻好将公主尚給了展愉。
做了驸馬便要留在京城,這也是先帝挾制閩國公的手段。可惜也隻能讓展愉在京城爲質,雖然都是閩國公嫡出的兒子,可是長子和次子畢竟是不同的。
霍柔風提筆在紙上寫下蔣舜和孫乾兩個名字。
蔣舜是閩國公的侄女婿,算得上是展家的自己人,他已做到衛所指揮使,可見閩國公對他的器重。
孫乾是科舉入仕,論背景與蔣舜頗有差距,他之所以調到甯波衛來,十有八、九是兵部派來的馬前卒。
甯波是展家的地盤,私賣軍糧的事,若是沒有蔣舜的授意,單憑人單勢孤的孫乾是絕對不能辦到的。
因此,這件事和蔣舜脫不了幹系。
霍柔風眼前一亮,她的腦海裏又浮現出那三個騎着戰馬的人。
這三個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甯波,又藏匿身份假扮苦力出現在碼頭,身份來曆幾乎呼之欲出。
閩國公的人!
蔣舜沒有想到,他自以爲滴水不漏的事情,先是被太平會抖落出來,鬧得滿城皆知,接着又被閩國公的人假借苦力之口揭穿。
霍柔風哈哈大笑,好玩,太好玩了。
她不想回杭州了,她想留在甯波,看看閩國公的人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母親曾經說過,鎮國公和閩國公,是不世出的兩顆将星。
當然,那是前世的閩國公,是現任閩國公的祖上。
從甯波衛這些事可以看出,展家雖然還能保持一門榮耀,可也不如前世了,否則區區一個靠着展家爬上高位的蔣舜,也不敢如此造次。
蔣舜背後站着的,可能不隻是展家,還有别人吧。
張升平的眼睛跟着霍柔風,一會兒看她提筆寫字,一會兒看她若有所思,這樣的九爺是他沒有見過的,九爺的樣子,倒有幾分大娘子的神韻了。
大娘子霍柔雲,那是令多少男子自愧不如的女中豪傑。
張升平是看着九爺長大的,在他眼裏,九爺哪裏都好,就是養得嬌氣了,加之整日被丫鬟婆子伺候着,染了脂粉氣。
大娘子若是舍得讓九爺摔打摔打就好了,看九爺現在這副模樣,俨然是個能頂門立戶的。
霍柔風并不知道這麽一會兒,張升平便把她的前途未來全都想了一遍,她現在很想再去碼頭,看看那三個人在做什麽。
這時孫嶺進來,道:“九爺、張頭兒,常勝去客棧請三爺,三爺大發雷霆,也不知常勝說了什麽,三爺罵常勝的聲音,樓下都能聽到,不過眼下甯波不太平,三爺也想早點離開,已經讓客棧準備幹糧,明天早上鐵定要啓程了,九爺,咱們何時動身?”
張升平一聽大喜,連忙對霍柔風道:“九爺,咱們明早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