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霍子興爲了攀附彭城伯府,少不得要打點魯家,這才有了入股的機會,如今銀子流水般花進去,不但賣了兩間旺鋪,連那一千畝水田也出手了,即便如此,還欠着各家海味鋪子不少銀子。
二太太雖是商戶家的女子,可她沒有做過生意,她不關心從海味鋪子裏賒了多少貨,她隻是心疼那兩間鋪子和一千畝水田。
每每想起來,她就心疼得睡不着覺,以至于現在隻要聽到“海味”兩個字,二太太的心就砰砰直跳。
“替漁民找大丫頭?那賺的錢也不是咱們家的......”話才說了一半,二太太猛的住口,她下意識地用帕子捂住嘴巴,她這是糊塗了啊。
尤家嫂子之所以這麽好心,可并非是爲了那些漁民。尤家雖是霍家姻親,可是也和霍柔雲說不上話,怕是連霍柔雲的面也見不到。
可她就不同了,霍柔雲再是不樂意,也要陪她幹坐一上午,她可是霍柔雲的嬸娘!
尤家嫂子也想從中賺一份錢,這才來找她的。
二太太豁然開朗,她雖然沒有做過生意,可她畢竟是商戶人家的女子,耳暈目染也知道一些。
甯波的海味商人仗着天時地利,到定海的海島漁村裏收貨,價格原就很低,這些漁民自己找到杭州來,給出的價格想來更低,而杭州這邊的鋪子一向都是從甯波海味商人手裏進貨,價格可想而知,也就是說,如果收了這兩個漁民的貨,再轉手賣給永豐号,那就是一筆紅利啊。
難怪尤家嫂子要來找她幫忙了。
二太太的腦子轉得飛快,如果由她出面找霍柔雲,霍柔雲是做大生意的,不會在乎一丁半點的小生意,說不定駁不開面子,把這些貨全都收了呢?
二太太越想越覺得可行,看着三奶奶的目光也和藹起來,她問道:“你大妹妹雖然是做大生意的,可無論如何也還是未出閣的姑娘,這生意上的事,還是咱們女眷找她最合适,你讓親家嫂子把那兩個漁民帶到咱家來,總要問問清楚,我也好去找你大妹妹說去。”
沒想到三奶奶搖搖頭,道:“我嫂子說了,那兩個漁民是找到尤家鋪子裏的,斷沒有讓他們來霍家的道理,在商言商,就是親家也不行,隻要婆婆您這裏有個準信兒,兒媳便讓人去給嫂子報信,自是會把貨價給您報過來。”
二太太在心裏把尤家罵得狗血噴頭,可是罵歸罵,面對一筆紅利,她隻能忍了。
她這邊一答應,三奶奶便讓自己的陪嫁婆子去了尤家,也不過兩個時辰,尤家便送來了一份貨單。
二太太找識字的婆子看了,價錢的确便宜,這麽多貨也隻有五千兩銀子而已。
五千兩啊!
漁民們也說得清楚,他們全村的人都在等着這些銀子,隻要有人肯要,他們還能再便宜幾百兩。
二太太心跳個不停,急匆匆去找霍子興,可霍子興正在忙着進京的事,又去了魯家。
二太太直等到三更時分,霍子興才喝得酩酊大醉回來,二太太給他灌了三碗解酒湯,霍子興到了次日上午才醒過來。
二太太把尤家送來的貨單子拿給他看,霍子興隻看了幾眼就從床上坐起身來,問道:“那賣貨的漁民呢?”
二太太道:“還在尤家,尤家不肯讓咱們見人。”
她又問:“老爺,這批貨比起咱們從杭州進的可便宜?”
霍子興道:“何止是便宜,是差了足足三成!”
三成?
二太太粗粗估算,五萬兩銀子的三成就是一萬五千兩。
她不知道自己算得對不對,但是這肯定是個大數目。
“老爺,那怎麽辦?要不把貨退了?用這些貨頂上?”她問道。
霍子興瞪她一眼,道:“婦人之見,那些貨都已經和魯老爺當面點過,也給王家三爺寫信過去了,怎麽能換?再說這會兒已經裝船了。”
二太太如同被潑了一頭冷水,頓時沒了精神:“那怎麽辦,總不能把這送上門來的生意推出去吧?”
她想起了尤家,尤家連一兩銀子都不肯借給她啊,現在兩個漁民就在尤家,若是尤家自己把這批貨收了,說不定也能轉手賣出去呢,即便不賣給永豐号,賣給那些酒樓也行啊。
“總不能讓尤家把銀子都賺了,老爺,咱們娶老三媳婦花了三千兩銀子呢,現在找他們家周轉,卻一毛不拔。”
霍子興沉吟不語,良久才道:“已經裝船的貨是不能換了,可是咱們卻能把這批貨賣給大丫頭,不行,這件事要慎重,你好好教教老三媳婦,讓她無論如何也要把她娘家穩住,她既然嫁進咱們家,就是霍家人,不能總想着娘家。”
他又道:“你這裏就是拖住尤家,我去讓人好好查一查,看看這批貨和那兩個漁民是真是假,好在定海離杭州也不遠,我讓人去一趟。”
柳西巷裏,采荷正在剝菱角,霍柔風張着小嘴在一旁等着,采荷剝一個就喂她吃一個,采芹進來笑着問道:“這麽早就有了新鮮菱角了?”
采荷笑道:“是莊子裏送來給九爺嘗鮮的。”
采芹走到霍柔風身邊,低聲說道:“長房的三奶奶回了娘家,二老爺派了他身邊最得力的常勝去了定海。”
霍柔風點點頭,咽下嘴裏的菱角肉,對采芹道:“你把安海叫來。”
沒過一會兒,安海就小跑着進來,霍柔風屏退了身邊服侍的,問道:“定海那邊安排得如何了?”
安海道:“九爺放心,小的找的那兩個人是貨真價實的定海漁戶,隻是他們兄弟早就離了小島出來混日子了,定海又不是隻有一個漁村,他們兄弟是地頭蛇,早就把那邊的事情安排妥當,常勝一上船就有人接應,不會有任何差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