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着落的草地其實離羅曼的獨立棟,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着落的草地其實是星島的最高點,是最接近天境的地方。
草坪上的學生們需要要爬下最高點,再步行一段山路才到半山腰0字頭學生雲集的獨立棟。
再往山腰下走,就到山麓。那是1字頭的學生聚集的集體宿舍樓。
最後山麓以下來到平地,就最後到了剩餘學生的混合居住的住宿區域。
平原中央就是中心市場,一個可以買到大部分生活用品的市集。
所以這是一段很長的路,霍南斯丁一路跟着羅曼走。
霍南斯丁在走了一大段路還沒走到傳說中的市場,要不是他對羅曼這個人的話深信不疑,他都懷疑他們迷路了。
羅曼站了一會兒,辨别了一會兒方向,接着繼續走。
山路,很長的山路,泥濘很長的山路。
山路都是用石闆鋪的,石闆縫隙長了青苔。
說老實的,霍南斯丁離開家鄉後就鮮少看見這麽生機盎然的景色。
摩都的顔色理應是建築材料的顔色,藍調的天空,冷色調的建築,冷褐色的土地。
星島除了生态過分接近自然外,還是有他的好處的。
霍南斯丁一路上欣賞着周圍的景色。
走到山麓的時候霍南斯丁遠遠的看到了成片的建築,都是一些幹淨高大的建築。
摩都不潮濕,是典型的内陸城市。
那裏春天陰冷,一年四季雨水最豐沛的季節是短暫的夏天,秋天涼爽幹燥,冬天嚴寒刺骨。
有關乎氣候,摩都建築的外牆比較粗糙。但是這種外牆在潮濕的星島一點也行不通。
星島的建築的外牆是光滑的鋪石面,整齊貼在牆上的石面可以最大程度的減少雨水在建築表面的水漬。
從進進出出的學生來看那裏也是學生的宿舍群。
有一瞬間看見學生在陽台曬出幹淨的被子,霍南斯丁聯想到了羅曼房間扔在地上發臭發黴的邪惡物體。
白蟻窩隻是開端,他不禁想問爲什麽同樣是宿舍他們住的是原始洞穴,而他們住的是人類建築。
“真好啊,幹淨的宿舍。”
霍南斯丁擦了一下汗,說到。
他也就是随口的自言自語,他都不指望羅曼會願意和他搭話。
“我受不了和這麽多人一個屋檐下。”
羅曼看了一下熱鬧但是有些熱鬧過頭的建築群,說到。
幸好獨立棟有二樓和三樓兩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否則羅曼無法想象他未來幾年的生活。
雖然他的家人很多,但是他的家也很大。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空間,有距離更加令人舒适。
“我也不太适應……”
霍南斯丁無奈的笑了笑,他羨慕的是幹淨的樓群,并不羨慕吵雜的人群,因爲這對于他來說有些過分的熱鬧。
“對了……客廳地闆下面有白蟻,怎麽辦?”
下山很無聊也不怎麽輕松,霍南斯丁在嘗試讓兩人有些尴尬的空氣緩和。
“我不想現在讨論這個問題。”
隻是羅曼很冷酷的拒絕了霍南斯丁的攀談,他專注于腳下的台階。
他不想在這麽熱這麽讓人煩躁的時刻和霍南斯丁談天說地。
走到山麓的時候,終于沒有台階了,沿着緩坡走下去就能下山了,霍南斯丁松了一口氣。
因爲羅曼拒絕攀談,他開始把注意力放在四周。
這個區域應該是女子宿舍,有許多女孩三兩成群的進進出,氛圍很熱鬧。
這種氛圍讓霍南斯丁覺得很愉快,就在霍南斯丁四周打量的時候他成功的引起了許多僅僅是經過他們的女孩的注意力。
他驚豔的長相在經曆了高壓考核的女學生眼裏,就像是陌生混沌的環境裏的一道光。
突然間星島的生活就被照亮了。
聽起來很夢幻但是确實如此真實。
經過女生集體住宿區,走了一段路,霍南斯丁看到遠遠的有輛車在上坡,車上坐着的人有些眼熟。
霍南斯丁下意識的追上羅曼,示意他看向馬車那邊。
從在飛艇内艙的對話來看,羅曼和娅露露有過節與此同時他認識特蕾沙。
“我看到了。”
紅色和火光對于人來說就是很醒目的顔色。
特蕾沙是集合了紅色和火光兩個特質的女人,羅曼在很遠的地方就看到她了,他正無聊的慌。
“她竟然和娅露露同一個宿舍
。”
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看得出她們也是下山去采購物資。
同樣住在獨立棟的學生,霍南斯丁大概能猜到女生的宿舍境遇和他們相差無幾,從她們車上的物資看得出。
五十年份的灰塵,年久失修的樓梯,還有噴着鏽水的水龍頭。
“你好像認識她們,我一直以爲你……不太喜歡和人交流……”
霍南斯丁知道自己在沒話找話,因爲羅曼和娅露露的對話根本不能稱之爲交流,那是擡杠。
雙方都在比誰的話更難聽。
“我認識特蕾沙,但是我不認識娅露露。”
羅曼覺得,娅露露更像是街上突然沖出來對他狂吠的野狗。
雖然開始他還不知道爲什麽,但娅露露對他表現出來的敵意他已經很清楚的感覺到了。
你能任由狂犬對自己接着狂吠嗎?
“啊,特蕾沙很陌生啊。她一直默默無聞的,我是說在以前學院裏面。”
飛艇上特蕾沙就坐在霍南斯丁隔壁,霍南斯丁對特蕾沙最深印象就是。
她說“我不認識她”但是娅露露卻說“她們認識”那一瞬間特蕾沙看着羅曼的表情很微妙。
“犬派公認的擅長僞裝。”
羅曼雖然想說什麽,但是他開口說出了一句讓人覺得有些無趣的話。
霍南斯丁無奈的聳聳肩,他盡力了,但是羅曼并不願意和他說話。
兩人一路沉默的走着,一路下山他們看到有許多學生帶着瓶瓶罐罐吃力的爬着緩坡,他們再也沒有看到有學生乘坐馬車。
一路上,霍南斯丁都在目光四處張望。
他看見羅曼經過一隊女生的時候有個女生用手肘捅了一下隔壁的女生,霍南斯丁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羅曼看起來确實很招人喜歡,尤其是那些不大了解他的異性。
這種憂郁的鴿子灰虹膜,這種蜂腰削背的體型,這頭微卷的銀發還有鼻梁上家的金絲單片鏡。
姑娘們聽霍南斯丁一句勸,遠離這個緻命炸彈。
異性對羅曼的懵懂感一切都始于容貌,接着被他的性格吓得面如土色,最後因爲羅曼的斑斑劣迹對他抱頭鼠竄。
霍南斯丁想到這裏,很想笑。
但是笑容在他打量羅曼的背影的時候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妹妹……不知道爲什麽突然間的難受感,開始席卷他。
這是他精神上受到沖擊的後遺症,他的情緒很敏感,本來快樂愉快的心情很容易破碎,因爲一些很小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一旦接受了大量的負面情緒,他自身一旦無法快速的消化這些消極的東西,這些惡心的東西就會通過别的方式來爆發在他的心靈裏面。
霍南斯丁在自己感受到壓抑得快窒息的時候,他一直在讓自己想一些好的積極的事物。
像是他現在已經來到了星島,還有他已經成功的和羅曼搭話。
但是這種稍微積極的情緒在他的腦海内剛冒出來的時候他腦内不好的記憶就連鎖迸發。
他想到自己的妹妹要出嫁了,未來是這麽的不可捉摸,他又做了那個噩夢……
雜亂的情緒僅僅用了片刻就把霍南斯丁一浪拍進了深海。
就在霍南斯丁低着頭走路的時候,沒有人可以體會到就在短短一個瞬間霍南斯丁到底經曆了什麽。
“喂?喂!死了嗎!”
說起來,會霍南斯丁突然想到襲瑞姆出嫁是在哪一天……他爲什麽突然間不記得?
他腦袋裏總是記起小時候有那麽一個人經常會出現在自己周圍,周圍人都說那是他的哥哥……但是他明明沒有哥哥,他隻有妹妹……
出嫁到底是哪一天呢?
羅曼走了很久,本來還算是多話的霍南斯丁變得沉默異常。
開始他并沒有注意什麽,因爲他不喜歡就這不着邊際的話題閑聊。
在緩坡的拐角羅曼發現了馬車的租借,并且有相關的收費标準。
唯一可以解釋特蕾沙和娅露露可以乘坐馬車上山的,就是收費榜單那句0字頭學生租借免費。
就在羅曼停下來仔細的閱讀馬車租借的時候,霍南斯丁徑直的在他身邊走過低着頭緩緩的接着走。
羅曼發現的時候霍南斯丁已經走了很遠了。
“喂!霍南斯丁!”
霍南斯丁就像中了邪一樣,一步一步的走,甚至聽不到羅曼的聲音。
羅曼隻能快步跟上去拍霍南斯丁的肩膀,就隻有肩膀被拍的痛,才讓霍南斯丁突然從深海裏浮上來。
接着他就聽見了羅曼的咒罵聲
“喂?喂!死了嗎!”
霍南斯丁如夢初醒,羅曼可以看到霍
南斯丁額頭上密集的汗珠。
霍南斯丁的眼神奇怪像是剛才經曆一段不如人意的經曆一般。
“嘿羅曼,你記得家族的婚禮是什麽時候嗎?我忘了……”
“……我爲什麽要記得這些東西。”
羅曼隐隐覺得霍南斯丁有些異樣,但是他依然冷然說到。
“口口聲聲說是自己最珍貴的妹妹,連她出嫁的日子都忘記了,真是可笑。”
羅曼冷哼一聲,諷刺霍南斯丁的忘性。
“是下個月中旬,記清楚了。”
冷冷嘲笑完,他補充到。
看着霍南斯丁的眼神變回正常羅曼才轉身大步的離開。
“哦,我記住了……”
霍南斯丁微微喘了一口氣,額頭上的不是熱汗,是虛汗,霍南斯丁擦了一下額頭的汗。
最近他的精神狀态變得很差,從考核過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這樣,不知道這什麽時候可以改善。
“馬車對我們來說是免費的。”
羅曼在走了一段路上突然說到,這對于霍南斯丁來說很突兀,羅曼總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做點什麽。
就像他在訂宴會那天的突然握手,剛到獨立棟的突然分配樓層還有現在的突然說起。
“哦……這很好。”
霍南斯丁回應道,他還在平複自己的情緒,但是他現在就像是努力讓自己站在平衡球上的人,越努力身子越晃得厲害。
“你似乎……有些愉快……”
平衡球穩了,霍南斯丁心裏面松了一口氣。
“對了,應該說我喜歡這種特權。”
羅曼打了一個響指,從很小的時候弗利翁對他說過一句話,他記憶深刻。
他忘記了原話,但是實質意義就是你應該清楚什麽讓你與衆不同。
“你不是對特權深惡痛疾嗎?”
霍南斯丁記得羅曼翹着腳對香巴拉說的每一個字,他巴不得弗利翁不不要管他。
讓家族離他遠點。
“這裏的特權,來自我。”
不來自家族,霍南斯丁聽到了羅曼心裏面少有的聲音。
羅曼喜歡認同,不夾雜家族的認可。
僅僅認同我,足夠了。
“你喜歡自己拿到的東西嗎?”
霍南斯丁默念羅曼心中的話,問到。
霍南斯丁順着羅曼的話頭接下去。
“當然,搶來的更喜歡。”
羅曼接到,霍南斯丁似乎抓住了羅曼的話題。
“你很會說話,醜話說在前頭。”
就在霍南斯丁以爲自己可以繼續順藤摸瓜的時候,羅曼突然亮出了紅燈。
“我不喜歡你的性格還有你的家族,套近乎适可而止。”
你最好放明白一點,我隻是禮貌的意思一下。
霍南斯丁聽到,瞳孔震了一下,是他把羅曼想得太簡單了,以爲羅曼願意和他說話就是放松的意思。
“我……”
那種壓抑的感覺又來了,霍南斯丁額頭浮起一陣冷汗。
“稍微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男人,似乎會讓你不這麽面目可憎。”
羅曼說出的話,像一把沾滿了毒液的刀子,捅在别人的心上。
霍南斯丁也想像個男人一樣活着,有骨氣說話铿锵有力,他被允許嗎?
“我……”
霍南斯丁閉上眼睛,冷汗止不住,他的腦海裏總是會浮現出他的妹妹……
布達家族族長怪異的聯姻現狀。
最後還有他的母親對他耳語說的爲了讓你的妹妹好過一點,你必須和羅曼保持友誼。
霍南斯丁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我的性格确實有些不像話,抱歉給你造成困擾。”
他真的忘不了訂婚宴上弗利翁的妻子的處境,完全像是弗利翁的一件裝飾品一樣,弗利翁可以佩戴也可以摘下。
霍南斯丁看着羅曼轉過頭繼續走,他自己用力的搖搖頭把腦子裏的想法甩走。
他無法忽視種天生存在的特權,或許羅曼天生就有某種特權,那種特權叫做上位家族。
或許羅曼讨厭這種特權,他以爲這個特權是家族強加給他個人的。
但是霍南斯丁很渴望這種家族的特權,因爲他的家族是那麽的懦弱無力反抗,以至于他的妹妹和他被捆綁在一起,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