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絲桃已經完全慌了神,佛科斯謹記肖的話,要像個男人一般沉着冷靜,他帶着翠絲桃在花花綠綠的診室裏穿梭。
直到翠絲桃穿着無菌病服躺在那張鋪着白色無菌床單上時,佛科斯和主刀醫生出去探談了談,他和診所醫生的讨論聲有些大。
他問翠絲桃拿他給她的氧化戒指,翠絲桃突然很緊張。
“是不是錢不夠!”
她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在全然陌生甚至是令她不安的環境下,資金不充足勾起了翠絲桃童年的不好回憶。
“沒有的事,不用緊張。”
佛科斯被翠絲桃一爬起來弄得有些手忙腳亂,他隻是需要對專門負責翠絲桃的醫生示好,畢竟堕 胎這種事情,做到動作最輕柔盡善盡美最好,他希望主治醫生手下留情。
他摸摸翠絲桃的手安撫她,示意她不要多想。
佛科斯發現自己下島準備做的太充分了,他帶過來的金葉子如果拿來賄賂醫生太虧了,他決定用自己給翠絲桃那枚聲稱是傳家寶的戒指。
純銀拿來示好和個人損失恰到好處,接下來的時間翠絲桃需要錢靜養,他要爲她精打細算。
偷來的東西終究是留不住,佛科斯把這沒戒指塞在醫生手中的時候心裏是這樣想的。
醫生捏了捏這個有些氧化并不美觀的戒指,臉色逐漸好轉。
“打最好的麻藥,要能醒過來那種。”
佛科斯說到,牙醫診所還有着古早的麻醉法,給病人喝烈酒,佛科斯覺得如果是這樣翠絲桃會被活活疼死。
打胎就是,看着醫學儀器伸進你的内牆,掏掏掏把你腹中沒有成型的孩子撕碎一塊塊夾出來,想想這種讓人肝膽皴裂的感覺。
“沒想到我還有小費,現在光顧的客人越來越不識擡舉了,他們知道醫生勞心費神爲他們做這做那是診金囊括的内心不羞愧嗎。”
醫生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佛科斯知道醫生會做的,有錢辦事就會特别的管用,至少翠絲桃不會被那些積怨的醫生公報私仇粗魯對待,打最貴的麻藥享受最輕柔的手法。
“拜托醫生了,拜托了。”
佛科斯也不敢和醫生說太多,他和翠絲桃的時間有限,他們要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趕回飛艇起飛點。
“你就等着吧,來診所打 胎的姑娘不少,大多可以完整的出去。”
醫生擺擺手,示意佛科斯不要多想,隻是打個胎而已。
……
翠絲桃打了麻藥,藥效發揮出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佛科斯可以感受到她的脆弱,她哭過一次因爲不争的命運。
生活讓翠絲桃學會擦幹自己的眼淚,她是一個擁有過孩子的母親,現在她的孩子要離開她了。
佛科斯的劉海底下眼神深沉,他感覺翠絲桃握住自己的用力得發白微微顫抖。
“會過去的,會過去的,我會陪着你……”
他俯下身久久的抱着再次淚流滿面的翠絲桃,他可以感覺到她胸 脯的因爲哭腔帶來的抽搐,佛科斯恨自己爲什麽幫不了翠絲桃,有時候。
爲什麽他不能像肖一般呼風喚雨,爲什麽他不能運籌帷幄,爲什麽他膽怯爲什麽他會自亂陣腳?
爲什麽?
感覺到佛科斯從剛剛開始,翠絲桃想要摸摸這個平時最愛她的男人的頭發,但是麻醉藥效開始起效了,她渾身如同灌鉛一般沉重,嘴巴開始發麻。
“你……一直在外面……”
她張嘴發現自己嘴唇都僵了,自己沒有辦法把舌頭捋直說話。
“對,我們一起回星島,好好養着不要再去接客了……”
佛科斯直起身,翠絲桃此時眼皮變得千斤重,她的嘴唇完全沒有知覺了,眼皮也是不聽使喚。
“沒有……錢……怎麽……”
佛科斯看着翠絲桃費力的說話,他知道翠絲桃想要說什麽。
我們沒有錢,不接客怎麽辦……
“我們有錢,我想到辦法,你不用擔心,你安心睡一覺就行了。”
翠絲桃似乎在撐着自己的眼皮等待一個讓她安心的答案,佛科斯握着她的手低聲保證到。
翠絲桃聽着自己逐漸模糊的聽力,她看着佛科斯張口,嘴唇在動但是她聽不清楚,她好怕啊,她要被推進手術室取走自己的孩子……她沒有工作的日子裏佛科斯要怎麽辦,房租太貴了……她還有未來嗎……
佛科斯看着翠絲桃死都不肯閉上眼睛,他的回答不能讓她安心,她還有顧慮。
“肖,幫我們想好了,我們有錢,你要安心靜養。”
佛科斯多次重複着這句話,翠絲桃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間眼皮開始緩緩關上,她想說什麽,可是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
翠絲桃聽到了——有辦法,安心靜養……
好。
看着翠絲桃放心的合上眼簾沉沉的睡過去,佛科斯幫她把頭發順好,這才招呼醫護人員把翠絲桃推進手術室。
他看着那台翠絲桃躺着的車子進入了手術室,手術室“手術中”的紅燈亮起特别晃眼,佛科斯找了一個離手術室最近的椅子坐下,他和翠絲桃隔了一堵牆,他很擔心她。
佛科斯俯下身,手肘撐着膝蓋,雙手手指交錯托着臉,要不是診所嚴禁吸煙,佛科斯巴不得自己抽一根。
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佛科斯感覺時間似乎流動得格外緩慢,他什麽都不敢想,醫療事故什麽的……他在等待翠絲桃被推出來那一刻。
佛科斯感覺手術結束後,他又長大了。
……
手術時間不長不短,随着太陽西沉,翠絲桃轉醒活了過來,麻醉還會在她身上沉澱一會兒,現在她還感受不到堕 胎的疼痛,隻要她麻藥一過去鋪天蓋地的疼痛就會席卷她。
醫生給了他們開止痛片,算是銀戒指的附贈禮品,以往的病人額外開止痛片是要收取額外費用的。
“痛的受不了吃這個,醜話說在前頭,對女性的負荷很大。”
止痛片的成分是高濃度咖啡 因,咖啡 因并不是什麽好東西,對于女性。
拿過裝止痛片的小瓶子,佛科斯看着睜開眼睛眼神空洞的翠絲桃。
“手術順利。”
不良後果不能立即表現出來……它們需要潛伏一段很長的時間,之後突然爆發。
感覺佛科斯握着自己的手,她手指動了一下回握翠絲桃點點頭,她現在大腦還是暈暈的,想不了事情腦子轉不動。
“感覺怎麽樣?”
有時候,翠絲桃在想,自己到底在幹些什麽,她努力的爬上星島但是被這裏的生活壓力壓得喘不過氣,她究竟在追求什麽。
或許在追求更好未來,但是她的未來就在眼前了,看着佛科斯一直陪在她病床前,她被推出手術室時佛科斯就一直守在她窗前等他醒來。
“佛科斯……”
她喊他的名字,她那我能不能以後嫁一個對她好的老實人,最好她們文化水平相當又不計前嫌。
“怎麽了?”
她的聲音細如蚊叫,她輕喚他的名字,佛科斯以爲翠絲桃不舒服。
“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關切的問她,有人問佛科斯還算是男人嗎?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說句實話,比那些說話光明磊落舌燦蓮花的男人更有男子氣概。
“我們下島……結婚吧,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你教一輩子書我當一輩子文員……好不好?”
你不用像你的父親一般下礦井,我不用像我母親一般做漿洗女,你當一個被地方鄉紳膜拜的懂法術的老爺,我當一個商行裏面專門負責魔法材料支出收取的會計,我們還有未來。
翠絲桃是清醒的,她不想這樣下去了,堕胎的滋味一次就好了,她不想毀了自己。
佛科斯聽到這裏很震驚,其實他愛翠絲桃愛得有些卑微,她是個有想法的女人,她的學習成績從小就很好,而佛科斯隻是一個扳着車邊搭順風車的人。
有時候他自己都私底下覺得,翠絲桃的未來規劃沒有他,她可能會找一個有錢人接盤,憑借着她的容貌和手段絕對可以,但是即便如此佛科斯愛得相當無私。
“好!你不允許反悔!”
所以在翠絲桃開口的時候,佛科斯幾乎沒有辨認她說話的真假,他急急的應下,就這樣一言爲定了他甚至卑鄙的想着,翠絲桃想反悔都來不及。
看着佛科斯突然間變得激動狂喜,翠絲桃小幅度的點點頭,不反悔,她已經經曆得太多了,她曾經以爲她可以嫁給英格爾世家的少爺。
她天真了,她沒想到那些留戀與光線世界的少爺們是不自由的,即使他們愛她愛的要死要活也好,他們不敢對家族叽一聲,因爲他們沒有權力。
他們有時候比自己還卑微,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沒有自己的選擇,翠絲桃還有接客與否的權力,可他們隻有眼前玩樂接受家族安排的命運。
比起已經改變了自己命運軌迹的翠絲桃,誰才是可悲的人?
他們。
“你抱起她的時候不要颠簸啊,她傷口會裂開的。”
翠絲桃現在虛弱的不能走路,佛科斯把她抱起來,他打算就這樣把她抱去飛艇哪裏。
“我重嗎……”
翠絲桃知道自己不算重但絕不輕。
“放心吧,很輕的。”
她把自己的頭貼在佛科斯的胸口,聽着他健康的心跳,人生算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