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爲水,登泰山而小天下。論雄奇厚重,大氣磅礴,泰山堪稱天下第一。
泰山之上,向來有四大奇觀。乃是旭日東升、晚霞夕照、雲海玉盤,黃河金帶。其中,旭日東升屬四大奇觀之首。自古至今,也不知道曾經令多少文人墨客爲之傾倒。
泰山岩岩,魯邦所瞻。黎明時分,忽然之間,但聽雞鳴之聲響起。随即就是一縷曙光,強行撕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從而使渺遠東方的天幕,由漆黑而逐漸轉爲魚肚白。
紅色,黃色,金色……橘紅色的天空中,萬道彩霞簇擁着漸漸耀眼的光亮,争先恐後噴薄而出。終于,一輪火球從地平線下躍出,瞬息間變幻出千萬種姿彩,奮力騰空,直上天際。
“雞鳴日出接天關,絕頂疏鍾雲漢間”,如此壯麗,如此動人心弦。隻要是置身現場者,誰不爲之震撼,誰不對此感覺歎爲觀止?
但在泰山之巅,值得讓人對其歎爲觀止的,又豈會隻有日出?事實上,相比起每日隻有一瞬時光顯現的日出,天下風雲碑的存在,更加令人震撼。
風雲碑高有十丈,寬與厚俱達三丈,重量至少也有數十萬斤。如此巨大的石碑,本身就是一個奇迹。
天下之大,比風雲碑更加巨大的人工造物,其實也并不是沒有。比方說著名的樂山大佛,佛是一座山,山是一尊佛。相比風雲碑,更要巨大了至少十倍。
但類似這種造物,都是依山而建,在山體上開鑿雕琢所成。工匠不需要千辛萬苦地搬運各種沉重物料。和天下風雲碑的情況,可謂完全不同。
風雲碑并非依山而建,亦非雕琢山體而成。從風雲碑下那座方圓足有五丈的巨大基座之上,便可以看得出來。這座巨大石碑完完全全,是在其他地方搬運過來,然後再豎立于泰山之上的。
什麽人能有這麽大本事。可以把數十萬斤的一塊大石頭搬上泰山?又爲什麽要這樣做?石碑之上,爲何會留有各種天下第一的名号?爲什麽三十年就會自動開碑一次?
千載以來,曾有無數智者針對以上這種種疑問,進行過各種追尋。但其結果無一例外,都隻是白費力氣。所以天長日久之下,世人終于把風雲碑的存在,視之爲理所當然。再也不去追究其來曆。隻是贊歎其壯觀與宏大而已。
風雲碑所在之處,乃是天柱峰。爲泰山主峰之巅。這座山峰又稱呼爲玉皇頂。卻是因爲在山峰之上,建有一座玉皇廟。内裏供奉祭祀着玉皇大帝。風雲碑就矗立于廟宇之前的廣場上。
這寬闊廣場的西北角,又有一塊普通尺寸的石碑,上面刻有“古登封台”四字。以此可證,玉皇廟之前的廣場,風雲碑所在之處,就是當年秦始皇、漢武帝、漢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等諸多帝皇封禅泰山的所在。
此時此刻,大魏天子百裏鹹甯,就站在風雲碑下,擡手仰望巨碑,心中所想的,卻是當年秦皇漢武的一生功業。想到極緻處,更是心馳神蕩,悠然向往。
此時此刻,天子身邊左側,正是諸葛太傅。往後少許,右側乃一名儒雅老者,是天逸居士。繡春樓四大檔頭當中的“多情”雨霖鈴,“柔荑”菩薩蠻,“奪魄”水龍吟,“”秋夜雨,再加上扁擔幫幫主黃小石,還有“七大寇”之首的申虎禅,都在天子身邊。
諸葛太傅出身自“安樂門”,同門有四師兄弟。大師兄殘懶大師,天逸居士排行第二,諸葛太傅排第三,原無限排第四。
四師兄弟門下,各有弟子傳人。申虎禅、黃小石、四大檔頭,再加上青龍等,皆已在江湖上成就了一番功名。但多年以來,他們竟從未聚首。卻沒想到今天在泰山之巅,除去早已離世的青龍以外,安樂門的第三代弟子,竟濟濟一堂,也算難得了。
在天子身邊,另外又有一僧、一道。那僧者身材瘦小,滿面皺紋,卻是龍華寺羅漢堂的首座,外号“妙法金剛”的龍象上人。也是上一屆的天下第一掌,
那道者則氣宇軒昂,神采飛揚。正是真武宮“七星劍”之首的天權星,“飄渺雲深”浩星子。卻是上一屆的天下第一劍。
開啓風雲碑,需要五位上一屆的天下第一,同時協力出手。諸葛太傅是天下第一槍,天逸居士是天下第一術,再加上天下第一掌和天下第一劍,已經有了四人。
至于第五人,就是金龍幫幫主,“氣吞天下”李焚舟。如今,他和程立這對結拜兄弟,正站在天柱峰西側面臨懸崖之處,各自背負雙手,欣賞旭日東升的美景。
扶桑四大巅峰高手之一,出身神遺一族,與扶桑大和朝廷仇深似海的北武魁封魔無二齋,正在他們身旁閉目盤膝打坐,要養精蓄銳,以備大戰。
李焚舟,諸葛太傅,龍象上人,浩星子。這些高手各懷本領,均獨當一面,威震一方。然而若論資曆之深,輩分之高,則在場衆多高手當中,當以絕滅王和魔聖二者居首。
憑着他們的身份,自然不屑于湊到小皇帝身邊。所以這對數十年不見的老友,此刻便并肩站在玉皇廟主殿的最高處,一邊觀賞日出,一邊閑談,共叙當年情誼。武林八大世家中,“北城”城主周雪宇,則跟随在絕滅王身後。
這次中原和扶桑約戰賭鬥,中原一方的高手都已經悉數到齊。但相反,扶桑一方的高手,卻遲遲未到。等待良久,日出早已結束,仍然沒有動靜。天子不禁有些心急,向諸葛太傅問道:“太傅,咱們在這裏等了大半天啦。爲什麽還沒有動靜的?”
諸葛太傅安撫道:“陛下稍安勿躁。雖然扶桑人還未到。但實際上,他們已經出招。這場約戰,也已經開始了。”
天子奇道:“扶桑人已經出招了?是什麽招?”
諸葛太傅道:“老陳曾經聽過一個傳聞。昔年,有兩名扶桑劍客,約定在一座小島上決鬥。其中一名劍客名佐佐木,他率先到達決鬥地點,可是等了好半天,另外一名劍客名宮本的,始終也不來。佐佐木等得心煩意亂,以爲對手不會來了,自己将不戰而勝。
可是就在約定時間即将過去之際,宮本偏偏又來了。這時候,佐佐木的心已經亂了。他立刻拔刀扔鞘,準備應戰。但宮本又好整以暇地說:‘佐佐木,你敗了!如果是勝者,又怎會把刀鞘扔掉呢?’然後又不用真刀,改用船槳臨時削成一口沉重木刀,去克制佐佐木的長刀。終于輕易取勝。佐佐木血染五步,就此喪命。”
天子搖搖頭,不屑地道:“這個宮本好生狡詐。他是故意讓佐佐木心煩意亂,失去了平常心,然後才能取勝的。如果論真本事,他可未必打得過佐佐木。否則的話,也不用搞那麽多花樣了。”
諸葛太傅笑道:“陛下果然聰明。如今情況,也是一樣。扶桑人遲遲不到,正是師法當年那位宮本之故智也。”
天子這才恍然。卻又皺眉道:“話雖如此,但究竟還要等多久啊?”
話聲才落,突然之間,就有大團陰影從天而降,籠罩了整座天柱峰。陣陣低沉誦經之聲,若有若無,若隐若現,随風飄入耳畔。
天子感覺身上陰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擡頭仰望,赫然發現了一艘船!一艘在天上飛行的船!是扶桑神器——七福船!
七福船現身,登時揪起狂風,呼嘯席卷天柱峰。同時更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程立面帶不屑,忽然舉起右手,“哒~”地打了個響指。
聲尤未落,天柱峰東側天空之上,空氣忽然如水波蕩漾,随即便顯現出另外一艘神器戰艦——伏羲龍舟。
事實上,天子和諸葛太傅等人,正是乘坐伏羲龍舟一起過來泰山的。在放下天子等乘客後,龍舟便啓動光學迷彩的功能,停泊在天空中不動。假如不是它主動現身的話,七福船根本發現不了它。
龍舟顯現,立刻向七福船緩緩逼近而來。之前在扶桑的大戰,七福船便吃了大虧。雖然如今再現的七福船,各種損傷都已經修複完畢,變得湛然一新。但龍舟逼近,七福船便毫不猶豫地立刻往後退開,并不敢和龍舟再度爆發沖突。
七福船既然退了,伏羲龍舟也不過分進逼,當下也退回至原位。片刻間,兩艘神器戰艦一左一右,分别懸挂于天極峰之上,就似天極峰伸出去的兩條臂膀。
鼓樂之聲響起,七福船的船艙下,一隊人馬魚貫而出,走到了甲闆上。爲首者看上去約莫六十來歲年紀,須發皆白,但精神矍铄。走路時虎虎生風。身上衣着華麗,更有一股久居上位,掌握千萬人生死禍福的枭雄氣魄。不用多介紹。單單看他外衣上的華麗紋章,便知道這老者定然就是扶桑當今第一人,石田十誠。
可是在這裏衆人之中,石田十誠的地位絕非最高。至少,扶桑無敵軍神的平五郎日輪守信綱,便有足夠資格,和石田十誠平起平坐,并肩而立。柳生劍聖雖然稍遜,卻也隻落後石田十誠和軍神半步。
緊接着,則是扶桑三神器家族的傳人。也就是曾經和程立在富士山打過交道的八阪冰輪、天叢雲日炎、還有真經津萬竹,真經津千松等四人。
短短一段時間不見,他們身上都出現了不少變化。真經津姐妹似乎變得憔悴了幾分,天叢雲日炎則似乎坐立不安,八阪冰輪反而甯定下來,神态陰森地盯着中原群雄不放。卻直讓人更加感覺心裏發毛。
大魏天子百裏鹹甯,是中原皇帝。石田十誠作爲豐臣國主的執權,也是扶桑實際上的掌權者、單從身份上看,在場衆人當中,沒有比他們更加尊貴的。王牌對王牌,按常理說來,彼此的目光都應該第一時間便落在對方身上才對。
然而事實上并非如此。石田十誠站出來,雙目炯炯,赫然第一時間就落在程立身上。他神色陰沉,陡然厲喝道:“姓程的小子,總算讓我找到你了!殺子之仇,今天就要你血債血償!”
程立嘿聲冷哼,身體仿佛變成了沒有重量一樣,腳尖輕輕一點,便冉冉上升,直至與石田十誠平齊的地步。憑空懸浮,馭虛踏空,道:“你的兒子撥弄陰謀,在中原興波作浪,也不知道犯下了多少罪孽,早就死有餘辜。
至于你自己!發動大軍侵略中原,更加罪孽滔天,滿身血債。石田十誠,你聽到了麽?那些因爲倭寇入侵而死的冤魂,正在你耳邊哭叫呢。要算賬嗎?不錯,今天确實該是算個總賬的時候了!”
此地乃泰山之巅,本來就常年都有山風呼嘯。石田十誠站在七福船的甲闆上,比泰山之巅更加高出了三丈有餘,風勢自然更加強勁。
之前石田十誠還沒什麽感覺,可是被程立這麽一說,登時覺得耳邊風聲果然就像有萬千冤魂厲鬼,正在、呼号、哀歎、哭泣。饒他畢生用兵,曾經一聲令下便決定千萬人的生死。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卻也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石田十誠心中一顫,微現退縮之意,但随即又醒悟過來,立刻惱羞成怒,暴喝道:“什麽冤魂哭叫?全是笑話!程立,你想要用這種話動搖我方戰意嗎?簡直幼稚!”
程立冷冷道:“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不過今天,時辰已經到了。石田十誠,你們欠了中原多少的,今天便要連本帶利,統統都吐出來!”
石田十誠獰笑道:“吃下去的,就是我的。要我吐出來,你們沒這個本事。哼,廢話不必再說。開碑吧。”
程立嘿聲輕哼:“開碑不難。不過,你們就這些人了嗎?”
石田十誠傲然道:“當然不止。你們是在等待鬼庭家的人吧?盡管放心,他們會來的。”
程立擡頭看看天色。此刻旭日初升,天下大白。萬道金光映照雲海,襯顯出一片壯麗。然而鬼庭家以家主,鬼庭狂十郎無慘爲首。包括四門一柱在内,都是見不得光的惡鬼。現在這種場合,他們确實不會出現。否則的話,就和自殺沒有分别了。
既然如此,那麽現下就開碑,也差不多可以了。當下程立輕哼一下。身形下沉,回到李焚舟身邊,向他點了點頭。随之轉身面朝天子,抱拳拱手道:“陛下,時辰已到,請下旨開碑。”
以身份論,石田十誠是扶桑國主的執權。但就連扶桑國主本身,也是中原天子敕封的。所以由程立出面和石田十誠交涉,天子并沒有半分不滿,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此刻聽得程立禀報,天子興奮得滿面紅光,用力一揮手,大聲叫道:“準奏。諸位愛卿,請開碑!”